恕罪!我方才已和忠辉大人家臣说了,待他回府就立刻转告他进宫面圣一事。故而我才会拖延复命,一心等他赶来……”
“你刚说,让家臣转告他?莫非忠辉现时不在府上?这么早他究竟去了哪里?”
“望大御所大人恕罪!”安藤额头流下一滴冷汗,“据说忠辉大人一早就去了桂川捕鱼,现在匆忙赶过去的家臣们还没能找到他。”
“去了桂川捕鱼?”家康讶然地睁大眼睛,“将军正在伏见城日以继夜地处理公务,忠辉却在这等关键时期,径自去了捕鱼?”
“实在惶恐万分啊,大御所大人!”安藤将腰弯得更低了,“他的家老说,忠辉大人这段时间心情都非常低迷,认为自己已经开始被针对、日后必将受到打压。”
“呃,他认为自己已经开始被针对、日后必将受到打压?”家康皱紧眉头,声音也变得更加冰冷,“他这说的是谁?他到底觉得自己会被谁针对和打压?”
安藤不作回应,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将额头紧紧抵在塌塌米上。
看这阵势,竹千代心里便已明白了多半,却有意没去点破,只是继续保持着沉默的旁观态度。
但他知道,忠辉此举必会再度激怒家康、并让他对这个六子产生警惕,甚至很可能狠心断腕。
家康已经74岁了。
他余生的最大愿望,毫无疑问是确保自己一手创立的江户幕府安泰平稳、能在德川家族的手中世代传承。
秀忠作为他精挑细选钦定的二代将军继承人,代表的不只是幕府的权威与声望,更象征了德川家权位交接的稳定与秩序,这也是家康最为看重的一点。
因此竹千代深深地了解到,自己这时候保持缄默,反而是更能促使家康怒气扩散的良策。
家康显然已被忠辉连续的狂妄举动激怒,而竹千代所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再适时助推一把。
感觉到自己的慎密心思,连竹千代也稍微吃了一惊。
籍由这段时间的共处,在不经意和不自觉间,他实在受了家康这位大权谋家的太多影响。
耳濡目染之下,他似乎被打开了一道新的大门,开始深谙宫斗要诀,甚至还无意识地操纵起权术来,并且居然还很有效果!
果然一切就如他所料,家康倒吸了一口冷气,忽地将手中折扇狠狠地掷到安藤面前。
“忠辉那小子,是觉得日后会被将军针对和打压吧?安藤,你好生回答我,到底是不是这样?”
“惶恐万分啊!大御所大人!”
感受到这只巨龙怒火的安藤,继续维持着端正的跪姿、吓得连动都不敢动。
只是安藤这种避重就轻的回答,看在家康与竹千代眼里,却是实际上已经揭晓了答桉。
“罢了,这等不孝子,我看倒也不必等他了。”家康果断下了决定,“我就自行到宫中面圣吧。”
“请稍等,我再给爷爷检视一下穿着。”竹千代体恤安慰,“毕竟是面见圣上,丝毫马虎不得。”
家康直挺挺伫立在原地,让竹千代为他再悉心地整理了穿着与冠帽,忽地暗然低语了一句。
“还是小狐狸说得对,看来我也是时候需要狠下心来,为保德川百世传承而舍弃忠辉了。”
“爷爷当真……”
“没办法啊。”家康点了点头,“继续任由忠辉胡闹,保不准有朝一日他会让将军左右为难。”
“若再加上政宗大人在幕后鼓动支持,未必不会发生家族内乱,我必须亲手扼杀掉这些隐患。”
“所以,从今日起,我与忠辉此生再不复相见,姑且就当作我们父子情缘已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