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陆微芒对现阶段入朝为官的公务员生活还有什么不满,那就是假期太少了。
昨日喝了杯酒,第二日还是要爬起来上衙。
“阿爹,你眼睛睁开些,没精打采让人看着心慌,万一栽下马去,可不是玩儿的。”
一大早,陆微芒跟老爹骑马上衙。陆老爹昨日喝的有些多了,今日还有些宿醉难受,骑在马上,东摇西晃的坐不稳,看的陆微芒跟着提心吊胆。
“你放心,阿爹心里有数,掉不下去。想当年跟陛下急行军,一连奔袭两日两夜,到最后,都是眯着眼睛骑马,阿爹这技能也练出来了,你看我好像睡着了,其实我还醒着。你以为我醒着,我这儿眯着眼睛养神呢。”
陆青山说的得意洋洋,陆微芒不敢苟同,却也不会硬劝阿爹睁开眼,只跟着他聊天说话,确保他精神清明。
“您还有那么厉害的时候呢?我怎么看不出来?上次我去蜀郡,那天从未时到酉时末,只连续骑了三个半时辰,就觉得下半身好像不是自己的了。您在马上待两天两夜,还能打仗吗?”
陆微芒这边高声问,陆青山总算睁开那迷迷糊糊的眼睛,“还能吗?你把那“吗”字儿去了,你阿爹我那会儿简直如有神助。那一仗是咱们大乾最凶险的一仗,那狗日的梁王买通了陛下麾下的一员大将,声东击西,将陛下跟咱们这些大部队调了出去,只剩下霍侯留守后方。谁知道本该出现在潼关的梁王,却突然出现在冀州腹地,率大军埋伏围困了霍侯,总算是霍侯威望深重,只带着几千人,稳住了军心,拖住了梁王足足两日两夜,生生等来了咱们回援,霍侯才力竭战死。那天,是一个冬日,天气灰的分不清是白天还是傍晚,众人都疲累到极点了,却还是有如神助般,平日里杀敌半个时辰手里的大刀就挥不动了,那天足足厮杀了两个多时辰。从天亮杀到天黑,最后谁都喊不动了,还挥着胳膊砍人呢,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将军们,那天不知死了多少,也是那次,我救了吴大将军。平日里咱们跟将军挨得着吗?那天实在是天昏地暗,杀的谁也不知道是谁了,只要是咱们大乾的盔甲,就去帮手,只要是敌军的盔甲,就上去砍杀。咱们大乾来之不易,陛下不容易,霍侯也是忠义!”
陆青山越说语气越低。陆微芒本来不过想引着父亲说说话,却没想到却引出父亲说起前事的兴致。明明以前,他不爱说这些的。
听父亲语气最后都有些发抖,陆微芒连忙安慰,“父亲,过去的都过去了,咱们现在不是在这繁华的京都,过上了富足的太平日子嘛。以前的,就别太憋心里了。”
“微芒,闺女,阿爹跟你说这些,也是想让你对这京都的勋贵们多些了解,他们能勋爵加身,都是因为为咱大乾流过血,跟陛下也就多少有些情分在。同在京都,抬头不见低头见,你以后一步一步更受陛下重用,有些麻烦就会不请自来。人有时候没有实力,连拒绝别人的权利都没有。又因为阿爹失职,你自小带着弟弟,警惕惯了,也不知不觉冷漠惯了,你想想,你同窗,成阳长风的好兄弟,阿爹的老伙计们,如果不是有特殊原因,你都记不住名字吧?阿爹说这些,不是想让你改,你这性子挺好的,若是你真的软绵绵的,阿爹倒是要替你担心。不想主动跟旁人结交可以,但是你可以尝试柔和一点儿,这样你以后的路,也能好走些。你们书里不是有句话吗,叫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阿爹懂得不多,你比阿爹聪明,又读过书,自有自己的主张,阿爹不过说到这儿了,多啰嗦两句罢了。”
陆微芒不想父亲竟然说起这些。应该是昨天她冷漠生硬的样子,让他担心了,所以今日特意找机会说这些。
平日里,他们只说现在和以后,从不说以前。因为他们以前都过得不容易。阿爹也因此,从不端父亲的架子来教训他们这三个儿女,因为觉得自己没资格。这番话,想必阿爹也是绞尽脑汁,才终于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