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留于唇边和脖颈的水渍,又沾些清水一点点擦去掌心的污泥,王寂就这么垂眸看她,见她神情温柔宁静,要不是手掌脏污,真想抚上她的脸颊。
“陛下用膳吧。”管维将脏污的绢帕递给谨娘,让其收好。
“维维带了什么过来?”
“麦仁汤,还有一些胡饼。”管维顿了顿,“简单得很,陛下若是不惯,宫中膳食也有。”
自上元节那日后,她与王寂甚少见面,偶尔留宿也很规矩,皆是各睡各的。
今晨,李宣去却非殿传诏,陛下令她午时去田间送饭。
她初时还有些疑惑,听了李宣的解释才恍然大悟,原是龙抬头的缘故,天子亲耕,皇后要送饭,昭示天家重农桑,也重万民。宫中无后,唯有她与姜合光两位夫人,既是王寂让她去,管维并不推辞,问李宣需要准备什么样的膳食,李宣回无定式,随夫人安排就是了。
王寂登基以来,崇尚节俭,厌恶奢靡,但天子膳食自有礼制,饮食之肴,必有八珍之味,尽天下之甘肥饮美,哪怕王寂再简,膳□□美才能奉给天子。
“你做的?”听到这些熟悉的名字,一股暖流流淌心间。
“宫中庖厨做这些简单的吃食大材小用了,我带着谨娘做的,分给各位大人的还是宫中做的。”
王寂颔首,将胡饼撕了扔进麦仁汤里面,吃得畅快。
原是没准备单做的,又想到天子亲耕,为的是亲农近民,求风调雨顺之举,总不好耕了地犁了田就大鱼大肉,似乎不太虔诚。她也希望年景好黎庶能有好日子过,忆起他从前的喜好,既不费事,就顺手做了,若他如今口味改变,吃不惯了,宫中的吃食也是尽够的,她只求无愧于心。
王寂甚悦,脑海中闪过那日李宣的回话,更加开怀,她的确在意他有没有吃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去计较梅林的不快了。用完膳食,招呼群臣继续下田,很是体贴地嘱咐管维先回宫中,田间蚊虫多,或许还有蛇鼠出没,家中娇养长大的女郎,这般环境难以自在。
田间陌野比之巍峨森严的宫殿,她宁可忍受被叮咬的不适,只是如今身份不同,宫规礼制在前,不好如往日那般随意,免得引人侧目,遂听从王寂之言,领着宫女回宫。
众人又扎扎实实地干了一个时辰的农活,这才分道扬镳。
一整日下来,不说文臣,哪怕武将也累得不行,王寂却神采奕奕精力充沛,丝毫不觉疲惫,甚至想要跑马几个来回。
听闻今日是管氏代皇后之职去田间给王寂和群臣送饭,武安侯府这边再度闻讯而动,说不得又是通宵达旦的议事。
范澄轻摇羽扇,似是不解王寂之举。“世人皆知,送膳亲蚕属皇后之职,这不是昭告天下,他有意立管氏为后。”
后位若失,太子之位就不稳,那之后的荣华富贵跟他武安侯府何干。王寂此举乃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实在霸道。
“百日宴只是虚名薄利,除一时之风光,落不到实处。宫中后位虚悬,王寂连太子都不愿立,已与侯爷的初衷相去甚远。”
杨茂的目光落到奉于桌上的青铜羊尊上,心潮起伏如热浪卷于四肢百骸,青铜羊,天下王,这羊必是应到他杨茂身上。一时想要登高一呼反了王寂,一时又觉大郎乃外甥女所出,徐徐图之更为稳妥。是以举棋不定,总想最大得利是他,最小付出也是他,最好王寂能将皇帝宝座拱手相让,那才是大大的妙。
此番夜议黎安并未列席,杨茂恐他坏事,寻了个由头将他打发出洛阳。
“侯爷,天赐良机,朝中新旧为宫卫选额互不相容,那王寂素来托大,两方皆不去得罪,将此事一延再延,只屯重兵于周遭郡县,使得洛阳城中空虚,且宫卫久疏战阵,不堪一击,如今的洛阳宫犹如纸糊一般。” 吴汉是杨茂心腹大将,善于阿谀,常贪部下同僚之功,以为己功。杨茂喜其言辞入心,视同子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