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钱三一顶着两只黑眼圈回靖府,只对靖宝和高朝说了四个字:青山可怜。
高朝问他,可怜在什么地方?
他跟老蚌一样,再不肯多吐一个字,害得高朝去徐府之前,心绪的错综复杂,堪比一出悲欢离合的大戏。
但真的到了灵堂时,他才体味出靖宝说的那句“灵堂太大,太冷,他一个人得多孤单”并非夸张。
怎么会这样?
明明两具棺椁已经让灵堂显示拥挤,明明还有下人在灵堂里添香油,烧纸钱。
可举目四望,还是觉得自己孑然一身,站在了一片荒芜之间。
原来。
痛失亲人的滋味是这样的。
哭不出,说不出,只能放在心里,撕心裂肺,如鲠在喉。
高朝胆战心惊的想,自己的那点从高处落下的酸啊,痛啊,不甘啊,算什么?
娘还在,爹还在,长公主府的余威也还在。
而他呢?
除了一堆虚名,还剩下什么?
高朝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那天他那么执着和顾长平比高低。
他比的不是高低,是他仅剩下的那点东西--曾经与他同进同退的兄弟。
“你来做什么?”
声音乍然而起,高朝抬头的瞬间,将所有的神色敛去,“怎么着,我不能来吗?”
徐青山冷笑,“昨儿他来,今儿你来,明儿呢?”
“娘娘腔来!”
高朝眉一挑,嘴一勾,一脸“有本事,你把我赶走啊”的表情。
忽然他觉得这个表情太过于挑衅,于是眉往下一寸,嘴角往下沁一分,又换成了“高爷爷能来陪你,你偷着乐吧”的表情。
徐青山定定看了他片刻,冷冷道:“既然来了,那你就一个人守着吧!”
“凭什么?喂……”
徐青山一言不发,转身走人。
高朝顶着一头雾水,正想着要不要追上去,把人给拽回来,忽然,有小厮用颤颤巍巍的声音说道:
“高公子,香燃尽了,灵堂里,孝子贤孙的香是不能断的。”
高朝猛的一惊,怔怔地看着那小厮,看得那小厮差点要拔腿跑路。
是了!
他叫老定国公一声徐祖父,叫徐评一声徐二叔,可不是孝子贤孙吗?可不得一个人守灵吗?
“徐青山!”
高朝看着远处的两盏白灯,“你如今越来越像顾长平了,有话都不明说。”
……
翌日,一早。
高朝顶着两只黑眼圈回靖府,对靖宝和钱三一说了四个字:“青山闷骚!”
靖宝问他,闷骚在什么地方?
他学着钱三一摇摇头,然后回房闷头睡觉。
靖宝心绪压根不忐忑,入夜前,将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去了徐府。
这一夜,灵堂里陪着靖宝守夜的,是徐家另外几个孙子,徐青山人影不见。
他从西郊军营回来后,便直奔苏太傅府中,并让麦子捎信回来说,太傅大人要与他讲一夜书。
靖宝将一点苦涩藏在瞳孔里,随即泰然自若的守起夜来,偶尔还同徐青山的几个堂弟聊聊从前国子监的一些八卦。
翌日,天光刚亮。
靖宝向徐家人告辞。
走到二门时,却见徐青山刚从外头回来。
错身而过时,他沉着脸,连招呼也没打。
靖宝伸手拦住。
四目相对,她一点没露怯,故意撇撇嘴,委屈道:“守了一夜灵,连个早饭都没有,这是谁家的规矩?”
这日,徐府厨房所有的人罚一个月月银,理由是:怠慢客人。
……
守灵的日子,一天轮着一天,枯燥的一成不变。
朝廷的局势,则一天比一天紧张。
大秦朝几十个藩王,一半投靠了北府,一半向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