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平的眼睛落到高朝脸上,用平淡的不带任何起伏的语调,道:“只这一次。”
“痛快!”
高朝还没答,徐青山已一掌拍在桌上,“来,倒满,咱们敬先生一杯。”
“对,对,敬先生一杯!”汪秦生的反应永远慢半拍。
“我说收你们了吗?”
“不收?”
钱三一炸了,扑通跪倒在地上耍起了赖,“那我就长跪不起,你们几下也一并跪下。”
徐青山和汪秦生听了,也纷纷跪下。
唯有高朝和靖宝,一动不动。
顾长平脸上表情消却,“你们怎么不跪?”
高朝想了想,道:“跪了也没用。”
“你呢?”
靖宝咬咬唇:“我不想先生为难!”
顾长平端起酒盅,面上表情淡薄,眸色却星光灼灼,“你倒说说,我为什么为难?”
“我们跟了先生,拒了曹大人,先生夹在当中,自然为难。”
钱三一冷笑一声:“非得都拜在曹大人门下,才算皆大欢喜吗?”
徐青山:“先生待我们如子,我们自然拜在先生门下,想那么多做什么!”
汪秦生拼命点头:“对,对,对!”
高朝看着酒盅上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懒懒道:“不就一个曹明康吗,怕他个
姥姥!”
“你不怕是你身后有公主府,先生孤身一人!”靖宝连脑子都没过,恨恨道。
她这一句,众人刹那静默,纷纷看向她,连同顾长平在内。
靖宝悔得想抽自己一嘴巴,忙解释道:“我,我,我的意思是说,万,万一曹大人心眼小呢,官场上,谁说得准!先生,你说是不是?”
顾长平与她目光相触,隔着几寸距离,一段前世。
他见靖宝心虚的挪开眼睛,垂头咬了下唇。
她的五官一向精致,这会却挤在了一起,口鼻眉眼,全表露一个意思:
担心!
“都起来吧,把酒盅端起来!”他说。
众人不敢有违,忙端起酒盅。
顾长平的声音如同钟鼓,很沉。
“一年前我入江南,见了一些人,查了一些帐,很不对劲,你们可知,江南是谁的地盘?”
钱三一思忖道:“我爹说过,曹大人是安徽府人,江南离安徽不远,应该是他的地盘。”
“江南各府各州,吃公家饭的不下几万人,你们可知道做一个县令,需要多少银子?”
“走动走动,二三千两吧,顶天了!”汪秦生有所耳闻。
“三万疏通关节费。”顾长平冷笑一声,“其中一半,你们可知
落入谁的口袋?”
“谁?”
“曹大人!”
我的个姥姥哎!
靖宝心里哎哟一声,一个县令就能贪这么多,那江南大。大小小数万个官位,曹明康一年得挣多少银子!
怪不得连陆怀奇说他买个小官,足足花了五千两。
他太他娘的黑!
“这些年春闱上榜的举人,为了谋个好职位,哪怕倾家荡产都要送钱。这些人坐上官位,以此为效仿,凡找他们办事者,都只能拿银子开道,长此以往……”
顾长平说到这里,话音顿住了,“五年前金陵的儒生案,你们可知道?”
包间里数声抽气声。
都是读书人,怎么会不知道。
五年前,朝廷接到匿名飞书,举报金陵儒生以诗歌传递,与金陵府的诸位官员秘密结党谋逆。
内阁首辅曹明康下令彻查,从一首诗,扯出金陵府数百名儒生,几十名官吏。
连新科榜眼郭怒都不曾幸免,天下第一县六合牢狱人满为患。
第二年,郭怒问斩,行刑前喊出惊天动地的一句话:“曹明康你个大奸贼,我在阴曹地府等着你来。”
“郭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