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昀言辞激烈,语气急促,如突射而来密集的箭羽,“程尊长!当着天颜,你以为所有人都如你一般,敢信口雌黄,犯欺君之罪吗?这些!证据凿凿!
你买烟花末是真,从你府中搜出黑火也是真!你私闯国库是真!桩桩件件,难道是别人逼你做的吗?
如果这些证据还不够,本王手里,可还有一个尊长如何也辩驳不了的证据!”
他大声叫道:“父皇!”
皇上冷漠地看着萧昀,点点头。
“来人,按住他!”
虽萧昀下令将他按住,但程培风并未多动一丝一毫,任由一位蹲在地上的内侍,脱下自己的鞋靴。
萧昀从袖中掏出一方净白的纸,展开后,上面赫然印着一只足印。
“早先,礼部登记造成庆运国礼时,偶遇过一次暗袭,当时现场只留下这一只脚印。工部的人看过,那脚印上沾染了火药。”
内侍官恭谨接过那一方纸张,随后,认真地将程培风靴子的大小、鞋底花样,与纸张上的想比对。
内饰官端详一番后,道:“启禀皇上,确实相同。而且,尊长的靴底,纹理缝中,都夹着黑火细末。”
皇帝叉着后腰在殿上来回走动,他如今年纪渐甚,总有些气短,不得不用此姿势来帮助自己平息因愤怒而大喘的粗气,“程培风,鞋底的黑火是哪里来的?”
“臣,”程培风一字一句,回道:“不知。”
江保宁猛地向前爬一步,却被他冷厉的眼神逼退。
“朕让你查天镜司爆炸,你就是这般给朕交代的吗!”
“构陷皇子!辱没皇女!弄虚作假!罔顾法纪!天镜司的颜面!朕的颜面!都被你给丢尽了!”
“光光一条,构陷皇子,你就该死!”
“无用!无用!”
刑部,天牢内。
刑部与督察院、大理寺一同掌管重大案件最后的审理和复核,所以刑部的天牢不同于严密、私密天镜司。
此处汇集三教九流,上至皇贵下至平民,犯得罪也是大大小小不一而论。
此中犯人,大多是“监候”的死刑犯、各地审核不决的犯人,以及直接由京兆尹审核待定的犯人。
昏暗的灯火映照着三人的身影,牢头默默地洒扫着狱间走廊。不知是不是因刚审讯过某个执拗的犯人,洒了满地的鲜血,于是这阴暗闭塞的牢狱中,每个角落都充盈着血腥味。
从地上溅起的污水点,蹦到江保宁脸上,她依靠在牢壁上,眉宇将是化不开的思愁。
陆曹事陆鸣,此刻也如江保宁一般,却更加狼狈些。他只穿着中夹衣,披头散发如一个疯癫道人。
与之一铁栏之隔的,是程培风。
“陆大人,此中,是我连累了你。”
陆鸣一反平日玲珑圆滑,头仰着盯着黑漆漆的牢底,道:“从未想过,我的道路,会断送的这么突然。”
“程尊长,三殿下怎么那么及时呢?一层层摆出他的证据,一点点击垮皇上对你的耐心和信任。”
“圣心难测,皇上对臣子的耐心和信任有多少,又哪里能揣摩得准。”
陆鸣摇摇头,眼含深意地看一下程培风。
三人皆静默这,突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从远方传来,伴随着男子喋喋不休数落的声音,越来越近。
“快打开!端上,端上!还有地上,都收拾干净,快点!”
来人正是刑部尚书,于实桐。
“于大人这是作何?”
程培风看着牢中进进出出的衙差,床铺上原本阴冷潮湿的稻草席被换成整齐干燥的新草,那硬如冷铁的薄被,也被换成蓬松厚实的棉被。
更甚至,监牢的外侧走廊外,还放上了三四个炭火盆。
“哎呀,程尊长!牢中对待犯人不能过有偏颇,下官只能在能力范围之内,尽一些薄力,望尊长不要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