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汀心神激荡,因方才那番全盘托出的激动告白,而双颊微红。
她太久没能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了。
言辞喷涌而出的瞬间,她的感情也随之爆发,满心都回荡着牺牲的决意、解脱的轻松,和报复的喜悦。
许久后,芳汀才冷静下来。
她松开怀中搂抱的瘦小身躯,俯身去重新端详对方精致的小脸,害怕在其上发现恐惧、怨恨、不解的神情。
但对方冷静地望着她,等确认她做好准备聆听后,才郑重地给出答复。
“不,妈妈。”
幼童声音清晰地否定掉芳汀刚才的说辞。
“我不属于你。我属于我自己。
“正如,你也将永远属于你自己。”
芳汀怔愣地望着眼前的幼童,自己未来的孩子。
“但是,”她说道,“神圣的血缘将我们联系在一起。”芳汀抚摸着幼童的鬓角,那金色的发丝如此纤弱,令她触碰得有些心疼。
“你属于我,我属于父,正如麦穗属于大地,最终,我们都属于母神。”
她不由念诵起来,“伟大仁爱的丰饶女神,她手握血缘的网,俯瞰着人世的一切,我们因血脉相连,共享同样的恩赐和喜悦。”
幼童用双手捧着她的脸,不肯让她转头去向教会的屋顶行注目礼。
那蓝色的眼睛中藏着冷静坚定的光芒,芳汀凝视它就如之前凝视着碧瑙河的波浪,心神动摇得厉害。
幼童告诉她,“血缘只是契机。因着这个契机,你爱我,我爱你。
“是爱联系起了人世间的一切不是血缘,不是我们的血液、头发和瞳孔的颜色。”
随着她的话语,颜色从她的头发、瞳孔上褪去。
她的面容发生了变化,变回了芳汀之前在碧瑙河边遇见、为之指路的那个白发红眸的,乖巧漂亮的小姑娘。
在芳汀看不见的地方,欧也妮食指上的半道魔纹终于消失殆尽。
欧也妮为自己抢在法术消耗完毕前,找到了合适的时机和完美的说辞,而暗自松了口气。
她在芳汀醒神前,继续发起言语的进攻。
“但是,自我更在爱之上。
“我是我,你是你,因此我才能爱着你,你才能爱着我。
“亲爱的母亲,”她狡猾地更换了称谓,然后亲昵地凑过去,用额头抵住芳汀的额头,瓦解对方的反驳和思考,“我属于我自己,正如,你也属于你自己。”
“不要放弃生命,芳汀。”她唤出对方的名字,用以警醒。
“……你是谁?”
芳汀喃喃地问道。
欧也妮没有吭声,她等待着芳汀自己解出那个答案。
“你不是我的孩子,”芳汀摇着头说道,“但你刚刚,却又是我的孩子。”
欧也妮知道芳汀不会怀疑自己看到了假象,绝望的人不会放过任何获得救赎的希望。
“你希望我阻止你,所以我来了。”欧也妮给芳汀提示。
同时,这也是实话。芳汀暗中希望有人来阻止自己自杀。这或许是本人也未察觉到的潜在期望。这句话依然挂在光幕上,已摇摇欲坠,是快要被实现的愿望。
“……您是神明吗?还是神的使者?”
芳汀有些迟疑,“不,您不是女神派来的使者,您的言辞有悖教义。”
“但,”芳汀终于抬起头,“确实是一位神明,这点毋庸置疑。”
只有神明才能拥有触发奇迹的伟力。曾在教堂聆听神父布道神迹的信徒,对此深信不疑。
欧也妮没有点头,但也没有否定。
既然已经引导对方作出了这样的推论,在人前使用幻象法术,就不算违背隐秘法则了。
就算被送到隐秘审判庭上,欧也妮也能为自己辩解。
“究竟是哪一位神明?”芳汀追问,“我需要向祂奉献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