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英,你这两天是怎么了?”
去上工的路上,林芳芳看着赵琼英,满眼都是担忧。
“没什么。”
林芳芳欲言又止:“……我知道你最近不好受。唉,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那就别说了。”赵琼英把目光延长,队上分给她们的那块地就快到了,她说:“先干活,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
盛夏的天,温度高,雨水又足,地里的野草疯长。队上每天做分工安排的时候都会派出一批人手,专门负责拔草。这些人大多是妇女,最有力气的年轻男人们还有更重的活儿等着他们呢。
早上才下过雨,怕把地里的泥土踩实,赵琼英先在田垄旁拔草,林芳芳被安排把田埂割干净,两人没在一处。日头爬到最高处的时候,领头的婶子招呼她们休息一会儿,各人拿起自己的水,咕咚咕咚狠灌了几口水,才算缓解了干渴。
赵琼英在田边的大松树下坐着休息,热风一吹,松枝就发出沙沙的声音,她被高温烫得麻木的脑袋终于不再发紧,轻靠在松树的树干上。树皮不平整,硌人,却有一股淡淡的松香无声安抚她的疲惫。
其他妇女也挤在树下休息,风停住,就有一股带着铁锈气的汗味儿飘散开。坐在赵琼英旁边的贺狗儿媳妇倒是清清爽爽,身上没什么味道。
贺狗儿媳妇是从隔壁五队嫁来的,叫王红妮,是个叽叽喳喳爱说话的性格。这会儿正看着赵琼英的军用水壶惊叹:“赵知青,你这军用水壶可真神气!你从哪儿得来的啊?”要知道这年头农村里大家伙儿都还用着竹筒子、付子瓜壳儿做水壶,像这样高级的军用水壶实在让人眼热得很。
赵琼英便跟她说了:“这是我爸给的,说我出门在外,有这个方便一点。”
其实这壶是原身在外当兵的堂哥拿回来的,送给了她家。赵爸稀罕得不行,一开始都没舍得用,直到女儿赵琼英被安排了乡下插队,他把这壶给了她。
要说这壶用着方便,但也打眼,赵爸图的是它能给赵琼英多点儿底气。他说:“人家想着你家有军人,又这么疼你,把这军用水壶都给了你,要欺负你也得掂量掂量。”他说这话时,满脸愁苦的样子,在原身的记忆里那样清晰。
他是疼爱她的,或许也觉得亏欠了她。
王红妮没那么多想法,她听赵琼英把那稀罕东西说得跟地里的白萝卜似的,不由咋舌。又忍不住感叹:这城里人可真奇怪,一个女孩子家家也这么可劲儿疼,还把这么稀罕的军用水壶给她!一时间羡慕得不行,变着花样夸赵琼英她爸疼女儿,又夸赵琼英有福气。
福气?
赵琼英淡淡地笑了一下,她不是原身,有些话她不好替原身来说。
是不是福气,只有原身心里清楚。
林芳芳也在树下坐着,树上的知了叫得她心烦,王红妮是其中最讨厌的一只。王红妮那艳羡的,赞叹的语气,让她想起了上辈子的自己……
上辈子她也是这样,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整天琼英长,琼英短。结果就是,她所有的优点都被赵琼英遮没了,队上的人只知道赵琼英长得好,脑子好,家庭条件也好,至于她林芳芳,那就是赵琼英屁股后边不起眼的小跟班。
那时候的她可真天真,懵懵懂懂的,不知道为自己争取什么,只能眼看着赵琼英跟村里条件最好的李宝祥处对象,结婚,成为队上最令人羡慕的小媳妇。而她呢,她比赵琼英还大一岁,赵琼英一嫁,那些催婚的声音就都倒进她的耳朵里了,催得她心慌慌的,匆匆忙忙把自己给嫁了。
她就走错了那一步!从此她成了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等到大批知青回城的时候,她因为失去了知青身份,再也回不去了!
只是这样也还好,错的不仅仅是她,赵琼英也选错了。
但不是。
赵琼英她男人争气啊。
赶上开放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