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民间传说中栖息于莱茵河畔的妖物,十年如一日地歌唱,令人甘愿沉入河底,白骨犹如白玫瑰,绽放在她鱼尾之下。
她用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脖颈,与寻常人略微不同的皮肤,因表层覆着一层薄膜而愈发潮润,湿漉漉的浓密金发,散落在她的肩头,也粘附在他的肩膀,像是缠住溺水者的夺命水草。
他看出她十分异常,但他不是医者,无法为她诊断,只能猜测她的状态大概像是寻常人发高烧,烧到神智不清了。
她或许没有失去全部理智,因为她紧盯着他的目光似乎带着辨认的意味。尖锐的犬齿不安分地抵住摩挲着下唇,她已经咬破了自己的唇瓣,鲜血和水涔涔的面庞上的水珠混合,变成红色细流,滑过下巴窝,从下巴尖坠下。
懂得克己的猎手不会随意食用他视如珍宝的猎物,尤其当对方极度虚弱。黑发琥珀眸的青年摒弃一切缭乱的杂念,可意志控制不了嗓子,他的声音如混入细沙般稍哑了。
“Lo……”
Lo,re,lei……洛蕾莱的名字有三个音节,山本武刚刚呼唤出第一个音节,就被打断了。
她把他推开了。
灰暗的蓝眸衔着泪水,混沌的目光中仅有一丝微弱的清明的亮光,她看起来在苦苦挣扎,理智像是一小片树叶在汹涌漩涡中沉浮。她摇着头,逃离般向后退。
[……快离开。]
他从她的眼中读到了这样的祈求。
今夜,因为渴血而魔化的人鱼,抵抗了她的本能,认出了她重视的人类。她不想伤害他,于是她恳求他离开。
但她的人类猎物不愿离开。这方空间如此之小,她又能去到哪儿呢?
当金卷发少女转身即将再次潜入水底时,一条有力的手臂勾住了她的腰,制止了她。
与燃烧的食欲艰难对抗着,她落得狼狈不堪,泪水宛若断线的珠串自眼眶坠落——那些晶亮的泪珠接触空气几秒后,真化作了蓝色的珍珠。
“……你生病了,对吗?”
“不怕,我在呢,我陪你去找医生。”
他轻声安慰着她,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替她拭泪——若是擦得不够快,泪水就会变成蓝珍珠。他起初还试图接住那些蓝珍珠,但她的泪珠一颗接一颗,飞速地滚落,他只好任由珠子掉进泳池。
“欸……”忽而想起什么,山本武说,“之后找个捕鱼网,来池子里捞珍珠好了……你的泪珠好漂亮的,要保存起来。”
金卷发少女显然不在乎自己哭出来的蓝珍珠的去处,只是用双手推搡着他的胸膛。
山本武把黏在她面颊的一缕湿发别到耳鳍后,耐心地说道:“我现在带你去医疗部。”
她应该是听懂了他的这句话,因为她又摇了摇头。她依然在哭,他暂时彻底放弃了接住那些蓝珍珠,用手轻拍她的后背。他和她关系其实相当亲近,在对方情绪濒临崩溃时,这种肢体接触能起到一定的安抚作用。
但他明显没安抚到她,她哭得更凶了,推他也推得更用劲儿了。
……如果她会说话,大概会哭喊着让他走吧?山本武想,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非要让他走……
“洛洛……你到底怎么了?”
她没有抬头,他看着她的发旋儿,问:“你在害怕去看医生吗……”
他感到她不再动弹,跟放弃了挣扎似的。
而她的视线,似乎正紧盯着他的脖子。
一些埋藏在脑海最深处的记忆,薄薄的雾气似的散了出来……他倚着门板,有人则压着他……金子般的长卷发,变暗的蓝眸,贝白的尖牙……对方的嘴唇附过来,他的血液被抽离……
……山本武想起了十二年前的那个晚上,也明白了她此时想做什么。
微哑的笑声在涟漪荡漾的水面飘散开来。
云霭将挥洒清晖的月轮遮蔽,这座有着玻璃穹顶与草木垂蔓的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