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四维没有再出言反驳,因为他知道已经是大事已去了。
自己早就知道,当今天子一旦有了想法就一定要去推行下去。
他虽然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但天子总是能一以贯之的把自己的想法推行下去,这何尝不是一种强势?
在与皇帝的博弈之中,臣子天生就是处在劣势。
因为在这绝对的皇权之下,忤逆口含天宪的皇帝之言就是不忠。
若是不能获得朝廷百官的信服,又得不到皇帝的信任,这样的内阁首辅注定做不得什么大事。
现在的张四维就悲哀的发现,自己就处在这个境地。
虽然张居正已死,但是他在朝堂的影响力犹在。
这六部尚书基本上都是张居正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而张四维培养的门生,现在都还没有到这个地步,根本无法给予他助力。
一念至此,张四维的眼中迸射出不易察觉的寒光。
自己既然能让内阁大学士潘晟在府中称病不出,那么自己也能够在让朝廷六部中的尚书也换几个。
自己现在虽然是内阁首辅,但是他的权势与当年的张居正比起来,只能说是有天堑之别。
张四维还在想着,高居在御座上的天子仍在侃侃而谈。
“……既然盐由朝廷来售卖,那么势必就要涉及到收购运输等环节。之前收购一引盐的价格实在是太低了,这样让灶户们不得不铤而走险参与贩卖私盐的行径之中。朝廷要兼顾这些灶户的生计,所以将收购价格提高为六钱银子。”
张学岩听到天子这么说,本以为天子要提高不少收购价格,但谁成想也仅仅是提高了一钱银子罢了。
不得不说,天子这有点扣扣搜搜的啊。
张学颜心中的想法,旁人自然不能知道,但是其余几位臣子的心中会不会有同样的想法,也不得而知。
“如今我大明产盐大部分所在地,无非是两淮两浙与长芦,而且以晒盐法居多,其产量大概为十分之八。”
“但晒盐法晒出的盐,多是粗糙不堪,充满了杂质,盐多浸在泥土之中,而且所需要的时间也十分漫长。朕观书中言,若是用琉璃制造晒盐池,再将海水置于其中晒制,不仅可提高三成产量,亦可以得到纯度更高之盐。”
众臣面面相觑,在座的无不是寒窗苦读十几年的满腹经纶之辈,他们怎么没有读过这样的书?
但见朱翊镠继续给这些臣子讲述制盐之法,“天工开物记载,可在海水淹不到的高处,撒下麦秆、稻秆、芦苇、茅草等草木灰,均匀压平,待清晨的湿气和雾气在草木灰中凝结。等到午时,草木灰下面就结满了盐茅,将其分割好地块,各自收取各自地块的盐霜。在海水能够淹到的浅滩,不用撒草木灰,只要在退潮后遇到晴天,半天时间就能晒出盐霜。这时扫起来收集,也能够获得炼盐的材料。在涨潮较深的地方挖一个深坑,上面用竹木做横架,铺上苇席和沙子。等潮水过后,掀开沙子和苇席,看到里面的卤气能把灯烛的火光冲灭,就可以取卤水煮盐了。”
“这些法子也能提高个一成左右的产量吧。”
张学颜和曾省吾面面相觑,天工开物?
他们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还有这本书。
这时候,方逢时忍不住开口道:“皇上,老臣愚笨,还从未听说过有天工开物这一书,不知此书为何,作者为谁?”
朱翊镠一本正经道:“这天工开物全书收录了农诸如机械、砖瓦、陶瓷、硫磺、兵器、火药、制盐等等技术,也可谓是包罗万象。此书乃是朕小时候偶尔在宫中读过,后来想再去寻它,倒是也找不见了”
“其作者是本朝人,名为宋应星。”
宋应星?
方逢时遗憾的说道:“能写出此书者竟然是一位奇人,只是老臣倒是从未听说过宋应星之名,若是能与此人一会,当也少一桩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