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昚通读整本《洪武政论》,非常敏锐的意识到苏咏霖铲除统治阶级内的毒瘤的做法并不是为了增强君主权力。
他这样做并不是为了让君主实现乾纲独断,实现彻底的独裁,增强手中的权力。
他的种种描述都在体现着一种天下为公的态度。
他铲除贪官污吏的确不是为了他自己,否则他完全没有必要把这个阶层的本质公诸于众,没必要在铲除他们的时候还要宣布为什么铲除他们,铲除他们会有什么好处之类的,这都是没必要的。
直接干掉他们,然后向天下人展示自己的强大和不可侵犯,就足够了,就足够彰显权势了。
何必多此一举呢?
这种把皇权的神秘感和政治的神秘感彻底展现在全社会面前的做法,让赵昚觉得自己就像是被脱光了衣服摆在大众面前任人观看的婴儿一样。
他很没有安全感,他发自内心的厌恶这种做法,绝对不会接受,绝对不可能认同这样的做法。
所以,苏咏霖所想要做的人皇,和赵昚梦想中的人皇,有着本质的区别。
赵昚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不适,这种不适感所代表的,是更加强烈的恐慌感。
皇帝,怎么能被人看透自己的所思所想呢?
这样还算是皇帝?
苏咏霖到底想要干什么,把这种政治潜规则揭露给世人看,让政治从此没有了隐秘感,让乡野村夫从今往后都能谈论朝政、议论政治人物,这是为什么?
他真的想要做皇帝吗?
赵昚忽然间有了这个奇怪的既视感。
赵昚沉默良久,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陛下,已经是亥时初刻了,您……要进晚膳吗?”
贴身宦官王环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站在他边上,小心翼翼的询问。
赵昚扭头看了看王环。
“你……我让你查的东西查到了吗?”
赵昚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自己提出了问题。
王环点了点头。
“您要调阅的卷宗都在这里了。”
王环伸手指了指赵昚的左手边。
赵昚顺着望过去,看到了一叠资料。
想来是看书看得太过于入神,以至于他都没有注意到时间的流逝和王环的回归。
赵昚点了点头,伸手拿过了资料,翻了开来。
首先是苏定光的资料。
记载中,苏定光原籍山东,靖康年间跟随宋廷南下,一度在京湖地区担任官职,曾为岳飞转运粮秣,立下一些功劳。
后来岳飞冤死,作为主战派,苏定光也被秦桧打击,调离前线,去往没有战争威胁的东南州府做官,做出过一些政绩,所以先后担任过温州刺史和台州刺史,绍兴二十四年病死,有一子,早亡。
赵昚心里一沉。
接下来是金部司郎中孙元起的资料。
记载中,孙元起曾在苏定光手底下做过辅佐官职,一起为岳飞转运粮秣,也曾勤恳办事。
后来他走了一些关系,递补了中央职位,没和老上司一起去外地州府当官,并且官运不错,出任金部司郎中实职。
但是在绍兴二十八年,他离奇死在了一间临安城内的高档酒馆里。
赵昚作为皇帝,调阅的自然是最高权限档案,这个档案详实记录了孙元起死于脱阳,是用药过猛所致,还记录了朝廷的调查过程,并且最终将涉案嫌疑人确定在了一个叫苏咏霖的人的身上。
此人在案发前夜与孙元起吃饭喝酒,且孙元起的夫人也交代孙元起与他关系颇深,嫌疑最大。
只是当他们前往庆元府定海县抓捕嫌疑人的时候,嫌疑人已经逃逸,不知去向,此案陷入僵局,而事后孙元起贪腐事发,朝廷无奈,只在当地发了通缉令,此案遂不了了之。
苏咏霖。
嗯。
苏咏霖。
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