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一片丰收的迹象。
来往于扬州城坊街的百姓,无不脚步匆匆的,在坊街上采买一批粗麻袋用以装收成之后,就又脚步匆匆的回到自家田里。
水田经过七个月的伺候,终于迎来了收成时。
一望无际的金色稻田里,构成这一片金黄的,是舂米之后留下的稻草。
待稻草晾干了,全部码成草垛。
这些草垛也用处多多,没用处的百姓,则等那些养牛的人来一垛垛收走,收去喂牛。
也有需要盖土坯屋的人,需要用稻草来大土坯,雇一辆驴车拉一垛走,几间屋需要的稻草便也够了。
或者谁家屋顶漏雨了,也能用稻草搅和着黄泥,晾干后用来遮风避雨。
总之农民的智慧,让田里长出来的东西,都能派上用场。
“收粮啦!收粮啦!”
“咚咚锵!”
马长远久违的脱下绯红官袍,换回一身布衣,亲自带老娘坐马车回到扬州城。
这一回到,光是马车就漏了馅儿、暴露了他的身份——
律法规定平民是禁止豢养和使用马匹的,只能养驴、用驴车。
平日里的扬州城百姓,倒是常瞧见将士和地方官,会策着马车在坊街上走动,就是没见过一身粗麻布衣的人乘马车的。
“哎哟,这位官老爷好生面熟啊。”
马长远进入扬州城后,本想低调回趟家、再把家里给拾腾拾腾,结果一进城就被发现了身份不寻常。
且扬州城已非今非昔比,昔日只有地主豪绅能活的自在快活,扬州城里的百姓,几乎是个人都是佃农。
但现在完全不同了,朝中明文禁止土地买卖后,再加上均田、容留外来流民聚居。
不知不觉,扬州城就从往年的只有五万户人家,短短一年间,就暴涨至十三万户、整整五十万扬州籍籍民。
几乎赶超前年、长安还是雍州时的人口了。
且以前无人问津的荒郊、山脚,也都聚居了很多人,几乎是块地就有主人。
马长远越想越觉得实在是夸张,他入仕才短短两年啊,变化就这么大。
越想越感到不可思议。
尽管问询他身份的人很多,但因外来人太多,已没多少熟面孔了。
回到自幼长大的马家屯,马长远这才瞧见一些熟悉的阿公阿婆。
“之前你家羊跑到咱家田里!吃了咱一大片稻谷!导致咱少说少收了一石精米!”
“你之前答应了收成就赔的!怎么可以说反悔就反悔?”
刚回到村里,村口的地方署吏及负责载录、付款的郎官们,还在统一收粮。
排队出粮的人群里,就有两个上了年纪的阿婆相互吵了起来。
“你狮子大开口!我家就两头羊!半天功夫都不到,怎么可能吃掉一石粮?我家的是羊又不是貔貅,怎么可能吃这么多?”
“赔你三十升精米也差不多了,你不能这样讹人啊。”
另一个阿婆一脸生气的反驳道:
“嘿!你家羊是在稻谷还没长成的时候,哼哧哼哧就给我吃掉了三分地那么多的稻苗!”
“要是你家羊不来吃,这三分地的苗苗至少能收成上来一石又半石的大米!赔一石都少算半石了!”
两位大娘一吵就吵了个面红耳赤的,往年几乎没出过这种纠纷,因为往年大家都是佃农,根本没有豢养羊啊牛啊鸡鸭等等的机会。
现在,扬州城鼓励各家各户养牛养羊养驴,不知不觉间,此类纠纷就也越来越多。
“两位大娘,不如你们去大理署,让大理署的判官给你们评评理,如此各执一词的,吵到猴年马月怕也吵不出结果呀。”马长远好心一声,提议他们去大理署。
因为在他看来,大理署才是寻求公道的地方。
然而两位大娘一听这话,当即就是自言自语似的各自嘟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