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入时林千泠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看被熏得粉红的云一步步地挪动。她望着红日一寸寸跌入山后,周遭慢慢地暗沉下来。她想家了,很想很想。在学校里晚自习时经常能看见日落的情景,那时她只要一见到这样的景色,便知离晚自习下课铃响还剩四十分钟,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她现在还能看到这样的景色,但她不知道离回去还剩多久多久,也许一年,也许一辈子。
睹物难免思人。前几日的新鲜劲过了,便开始想念过去的美好。人往往,是不会珍惜的动物。这样陌生的环境很难不让她产生天然的恐惧,往后数不尽的勾心斗角的日子难免让她鼻头酸涩,泪珠滚落。
这样孤寂感让她任凭眼泪扑簌簌地下落,以至于其他感官暂时钝化,对周遭的一切失了灵。待她抬头,李沅已看她许久。只是两人都不出声,保持着一种异样的默契。
“过几日有灯会,随我一起去吧。”
林千泠大约能感受到李沅在用这样别扭的方式给她一个台阶,她从不是执拗的人,他给台阶下自然是好,不必再费心血想法子求他的原谅。她轻声应着,仍是低头垂眉的模样。
“灯会上能看见萤火虫。”
他记着她的喜好,暗中较劲。说到底,他不过是为了让她欢心。
虽是为了宰相的千金,更可能是为了与宰相结成亲家的权势联盟,但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有一份能蒙蔽自己的感情,一辈子或许好过许多。又或者对于在异乡的林千泠来说,有人上心照顾自己已是难得,她并不多奢求什么。
几日后,便是灯会。
灯会,亦是文人墨客崭露头角互相角逐之时。显贵公子们带着自家女眷端坐在阁楼上,四周的舞台上舞女蒙面随歌而起,水袖飘扬,扰动着公子们的心弦。
林千泠还如往日一般穿着,未多施粉黛。刚落座,她便看见一旁有女子头戴凤凰祥云挂珠钗,胸前戴白玉金边项圈,正是酒楼那日见到的那女子,赵曦。听说这两样首饰是赵曦与夫君的定情信物,难怪时时戴着。
灯会方始,就有不少达官显贵和读书人借敬酒赏灯名义阿谀奉承李沅。林千泠听得生厌,来者翻来覆去不过是相同的几句谄媚的话术,像是从同一本书中抄袭得来。她借机离开,想去别处转悠。因是灯会,她又跟着王爷一同前行,便没带着念儿一起,这样她独自行动也方便不少。
绕过灯会主场,正是一片小林子。小林子周围未布置灯笼,与灯会主场的盛事有如明确界限相隔。她喜欢这样的安静,一个人逛着能躲避些虚伪献媚的面孔。兀地,她感觉有人在轻拍她的肩膀。她心生恐慌,生怕是李沅的对头派人绑架她。
怎料是个熟悉的声音哑着嗓子说:“是我,是我。”
林千泠回头,见是侯楚恒,心里松了口气。又觉得见到他有些奇怪,那日他被李沅赶出王府,应该被杀了才对,如今竟安然地活着。
“你竟没死?”
“泠儿这说的什么话,我还好好的。今日来,是来接你和我一起远走高飞的。”
她见侯楚恒一脸坦然的样子,真有些怀疑眼前这人的脑子是否是被狼叼走了,一时觉得又气又好笑。
“你让我和你私奔?你若是活够了可以去寻死,倒不必带上我!”
说罢,她转头便走,没给侯楚恒继续纠缠的余地。她沿着林子的边缘走了约一里路,未曾听到有人追上来的声音,便放慢了步伐。
幸而林千泠在此处还能看见灯会主场的亮光,不然以她这样不识路的性子,还不知如何回去。正当她庆幸之时,林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起初只像是动物穿梭的声音,后来又夹杂着些低语声传来。
多半是男女在偷情。
林千泠不想惹出祸事,提着裙摆悄声离开。不料此时侯楚恒不知从何处窜出来,拉住她的手又要说些不着调的话。她想着挣脱他离开这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