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断一个人是否成熟很简单,看他怎么认识这个世界就可以。
如果他觉得这个世界上的人分为好人与坏人,那么他是不成熟的;如果他认为世界上的人分为守规矩的人与不守规矩的人,那么他就稍微成熟了一些;如果他认识到世界上的人分为能控制自己的人与不能控制自己的人,那么他就成熟了。
成熟的人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先处理心情,后处理事情,避免情绪影响决策和行为。
就像现在。
郑清觉得自己成熟了。
因为他没有因为暗戳戳的恼火而把黑宝石猫变成石头,也没有因为一时的惊慌失措而逃之夭夭。相反,他非常镇定的站在了狐狸与女巫之间。
热闹而安静的泉客来圩市上,狗子在前,年轻的男巫、女巫以及青色的大狐狸在后并排而行。女巫在左,狐狸在右,郑清居中,他的左肩趴了一只黑宝石猫,右肩挂着一只白玉猫,怀里抱着一条小狐狸。
小狐狸已经从松鼠模样恢复到平日的大小,一路上与两只猫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但热闹是它们的,郑清只觉得吵闹。
因为他必须持续过滤掉怀里与左右肩膀上传来的噪音,仔细捕捉女巫与大狐狸之间‘亲切友好’的交流,确保自己没有错过某些可怕的字眼儿。
“……姚院长都说了,要大家注意安全,您把咚咚带来圩市,是不是有些不妥。”说着,女巫瞥了一眼郑清怀里灰扑扑的小狐狸,补充到:“——小孩子染毛不好。”
“她的毛色就是一点天赋魔法,哪里需要染色。”
大狐狸脚步轻盈,语气轻快:“而且,老话常说,小孩子到三岁就尽完了一辈子的孝……我只是想让咚咚在三岁前尽可能多的尽尽孝罢了。”
小狐狸的大尾巴优雅的搭在郑清脖子上,郑清掂了掂她沉甸甸的分量,没觉到一点儿孝心,只感觉那尾巴仿佛一条绞索,随时都能绞死自己。
“——都是那些乌鸦闹的!”女生微微叹了一口气。
“是啊。”
大狐狸似乎颇有同感,眯了眯眼睛:“我记得王尔德说过一句话,有些人活着给大家带来幸福,有些人死了给大家带来幸福……”
说到这里,她突然歪过头,看向郑清:“……你觉得他这话有没有道理?”
“啊?”
郑清仿佛刚刚从梦中惊醒,咽了一小口唾沫——他感觉自己嗓子像是发炎了,吞口水就像吞刀片,但本能却强迫他不断重复这个过程——他的眼珠灵活的瞟动着,左看看,右看看,确认两人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后,心底顿时一慌,忽然看见不远处一群灯火虫正追逐一条长着鱼鳍、闪闪发光的黄色小蛇,下意识伸手一指:“那是什么蛇?竟然在发光!”
大狐狸与女生齐齐看了过去。
“是鯈(tiao)(rong)。”
终究大巫师见识更多一些,狐狸只用了几秒钟,就给了郑清一个生僻的名字,同时简单解释道:“这是一种末涂河里的生物,虽然逐水而居,却是干旱的预兆……换句话说,你看它追逐的是水,实际上它追逐的是干旱。”
即便以郑清小巧的脑仁儿,也能从这句话里咂摸出几分不对劲。
只不过还没等他回过味。
耳边就传来一段更令人玩味的话。
“——确实有趣。”
蒋玉打量着那条小蛇与那些灯火虫,突然笑了笑:“鯈(tiao)(rong)是逐水的,虫子是追光的,人是趋利的。没有原因的追逐,是不存在的。”
每句话都在聊那条黄色小蛇。
每句话又似乎跟那条小蛇完全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