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县丞的策略是对的。他可以让省里捋出一条陈同袍窝藏罪犯,最终杀人灭口的线,自己则只会承担谋夺职位的罪责罢了。
可总有人比他快上一步,给这次审问制造了新鲜的假供。
还是那个官军,梅县丞绝对信任的心腹。梅县丞眯缝起两只眼睛,窃喜地打量着他,仿佛他已经成为自己的救命恩人了。
但他的神色并不如往常从容,举止颇为僵硬。
“大人。”他说一句话,便收了口。
按察问道:“汝是受梅县丞指使,带兵入陈府的?”
他急忙叩头:“我听梅大人说,此事系陈知县指派,他光负责传话而已,哪来的合谋……”说罢,朝梅县丞愧疚地看了一眼。
“此事是临时指派的吗?”
“不是。”
“死者当时谈笑自若,是否已提前知晓此事?”
“知晓。毕竟吕公子在入府前,曾在泰州衙门呆过一会儿,亲眼目睹我等受命往陈大人府地。”
“堂下嫌犯,你怎敢在按察副使的面前胡说八道!”知府转过头来,力拍醒木。
而梅县丞,此刻除了被吓得一哆嗦外,便也不愤恨,也不痛心,只是迷茫地出了神,似是突如其来的反戈一击打得他晕头转向。
他犹自迷迷瞪瞪地,忽被劈头浇下一盆刺骨的冷水,马上摇了摇头,清醒过来。
“若汝觉得仍有冤情,可试言之,不必惊乱。”按察和声说道。
“府台大人,”梅县丞擦了擦满脸的水珠,“这可和我杀人不成联系啊。”
知府冷笑道:“按此人说来,你既没有带兵杀人,也无与死者合谋,那当是临时起意,故慌张窜逃了。”
“不,”梅县丞还在作挣扎,“杀人岂无缘由?”
闲客们即刻予以还击:“我听泰州的人说,吕公子常去衙门找你说话,之后却一月未见,矛盾或在其中了。再者说,证据俱在,案情明了,何必寻甚缘由!”
“这……”梅县丞脸白了,“我不去的茅房吗!那位军爷昨日明明白白的讲!”
“放屁!”一位闲客怒骂,“你先跑去东书房,杀完人再躲进茅房,应该也有时间罢?”
知府和师爷窃语数句,急用拍案来阻止争吵:“好了。”
“我意已决,嫌犯当斩!”知府高掣红头签,旁光一扫按察,按察副使点了点头,签子清脆落地。
梅县丞两眼发白,晕翻在地,被衙役两只手扶住。
不到片刻,他睁开眼睛,不顾衙役的拉扯,衣服拽烂了大片,快步爬到知府面前:“大人,那些人说了谎!有人背后指使!背后指使!”
知府慌要闪躲,衙役们就把梅县丞架下去,扒下外衣,取两面木枷钉了。
师爷写成一份状子,递与知府,知府宣读道:“本案之情系以查清,犯人梅县丞因与死者吕继寿素有小怨,故于泰州陈府大婚之日临时起意,实施行刺。犯人在宴上为知县唤走,死者信步至东书房,会梅县丞归,见而杀之,遂匿于茅厕不敢出。及事败,人所共疑,缚之公堂,以乞偿命。幸天理昭昭,报应果还,终致戴枷披锁,褫夺职禄。罪恶不容,诛以逞义!”
在堂外一阵嘈杂的喝彩声中,梅县丞在白纸上画了押,看最后一眼公堂,被拖下去了。
他此刻如果会反思,尽可以反思自己是如此的谨小慎微,又那么想把权势握在手中,不仅寸功为立,反成为他死亡的推手。
吕正甫捏着拳头,本想看他在大庭广众下问斩来着,但听说定了斩监候,便带着奴才们穿过人群,准备杀犯人时再来。可那是明年的事情了,法场上梅县丞的头颅落了地,但却找寻不到吕老爷的影子。
“老爷,过楚子来仪征了。”
一个奴才匆匆进屋报道。
吕正甫仍是一副哀容:“恐怕是为选葬地来了。”
“这可不能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