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妆儿领着沈藤自纸砚斋出来,身后随侍手里已抱了大大小小五六个盒子。
给沈藤挑了一方童子戏莲的澄泥砚,得知沈藤喜欢前朝水墨大家倪瓒的画作,很是纳罕,又买下几幅仿作给他欣赏临摹。
倪瓒画风幽秀旷逸,千金难求,父亲沈瑜曾收藏一幅,不过不轻易示人,市面上有不少当世画家的仿作,运气好能遇见以假乱真的好画。
出了纸砚斋,往东面过了一个路口,闻到一股熟悉的葱香味,沈藤砸了咂嘴,眼巴巴望着沈妆儿,“姐,能给我买两个葱油饼吗?陈氏老爹做的葱油饼,贼香贼香的。”
沈妆儿闻到这香味,味蕾也被牵动,只是她想吃的却是旁边摊贩的荷叶包鸡,嫩滑可口,沈妆儿掏了银子吩咐婆子去买,姐弟俩站在转角候着。
太阳西斜,挑担的货郎卖力吆喝,鲜衣怒马的少年打马而过,街市嘈杂,人流如川,熙熙攘攘,一派盛世景象。
前世沈妆儿自嫁入王府,鲜少感受这些尘世的喧嚣。终是繁华作茧,以皇家规矩束缚自个儿,这一世到底要活得不一样些。
沈藤仰头见姐姐眼底似覆着水光,忍不住牵扯她衣角问,
“姐姐,姐夫是不是对你不好”
朱谦脚步一顿,立在三步开外,敛神看向前方那如花似玉的人。
沈妆儿呼吸微微一窒,怜爱地摸了摸沈藤的脑瓜子,“胡说什么呢”语气柔柔的,并没有底气。
沈藤不是父亲沈瑜,倒是像了丁姨娘的敏感聪慧,很笃定地摇头,“姐,你别骗我,我昨晚听见你在父亲书房哭过了姐,既然姐夫不好,咱就跟二姐姐一样,换一个姐夫呗。”
少年只有八岁半,天真烂漫,口无遮拦。
沈妆儿眉眼一怔,也不知怎的,胸口那抹郁气竟是随着这句话散了不少,只笑盈盈点头,哄他道,
“好,咱们换一个”
清雅的嗓音,伴随熙攘的闹声灌入他心口,耳畔似有风声刮过,无数人影在他面前幻化,唯独那张熟悉的俏脸格外清晰,清晰地提醒他,她此刻是笑着的。
竟是这般高兴。
温宁从未见朱谦回府这般早,他忍不住抬眸往天色瞅了一眼,亮灿灿的。
再移目瞥向窗内,人进去了足足半个时辰,连口水都没顾上喝。
朱谦自回来独自在书案后闷坐。
他是被气的。
行宫那日之所以动气,是责怪沈妆儿不该与人争一时之长短,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她何故与那些长舌妇黏在一处,他希望妻子克制守礼。
但,沈妆儿迟迟不归,显然是记恨他了。
温宁在这时,捧着几封折子进来,
“王爷,这是榆林,宁夏两镇递来的文书。”
朱谦定了定神,拂去心头的杂念,翻开阅览,一目十行扫过,默了几息,又合上了。
眼神瞥向那盆已枯萎的窗蒲,冷玉般的脸如覆寒霜。
温宁在一旁瞧着古怪,朱谦从来都是内敛的性子,遇着正事沉得下心,从未像今日这般,眼底翻腾着烦闷,再顺着他视线觑了花盆一眼,
莫非是惦记王妃了?
温宁笑眯眯进言道,“主子,王妃归宁已整整三日了,您看,要不明日亲自去接回来?”
温宁向来都能摸准朱谦脾气,今日却被朱谦一道冷眼劈了过来,
“不必了,她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有本事别回来。”
温宁心蹭的一下凉了大片。
沈老太太终是因两位孙女的婚事受了累,一病不起,沈妆儿干脆搬入东厢阁亲自侍奉汤药。
这一来二去,又耽搁了五六日。
三月二十六这一日,皇帝率百官从西山行宫回銮,回京的官宦女眷走亲访友,炫耀行宫见闻,自然少不了谈起沈妆儿与王笙一事。王笙是首辅王钦的嫡亲妹妹,王笙在京城也有着贤惠的名声,替王笙抱屈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