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奋、质疑、探究、悲痛……
数不清的情绪在这座府邸交织着,等候着刘依萱的回应。
原本还怒不可遏的刘依萱却突然冷静了下来,甚至冷笑了一声。
贾平川头皮一阵发麻,恍然觉得自己像是迈入了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里,每一步都已被计算清楚。
只听刘依萱淡淡道:“我阿姐钟情于你,不愿将你揭穿,我自然要遵守她的遗愿。怎么,在你看来,这却成了我栽赃你的佐证了吗?你以为多年过去,就没人能够知道你做的这些卑鄙的事了?可是皇天后土知道,我知道,觉净师父也知道!”
这事竟然还牵涉到了觉净,更添了三分期待的目光皆齐刷刷的投向了他。
刘依萱垂着身边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
这事觉净的确知道,却也是从她那里听来的。
铃兰的话言犹在耳:“若觉净应下你的话,众人必定不再疑你;可若他不应,你便成了一个陷害姐夫还当众攀咬之人,至此身败名裂。其中关窍觉净必定清楚,兴许不忍你落此下场,便会认下这句‘知道’。可若他不认,咱们也怨不得他。此事成与不成,我也没有多少把握,要不要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压在他身上,你自己决定。”
说来荒谬,但刘依萱的确就这样先斩后奏,将自己的生死名声都交在了觉净手上,赌的就是他的不忍。
成也好、败也罢,总归在几年的自欺欺人之后,自己也算为了替父亲和阿姐讨回公道而努力了一回,刘依萱觉得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师弟。”同桌的和尚拉了拉觉净的衣服,小声说,“究竟有没有此事,你倒是给个说法。”
觉净站起来,环视一圈,看到了贾平川的惶恐,老管家的急切,刘依萱的释然……唯独只有铃兰依旧没什么感情,作为始作俑者,却从头到尾都在旁观。
他垂下眼帘,轻轻地说:“是,贫僧的确曾经听闻过这件事情。”
不过是听闻而已,但围观的客人们却都不约而同地忽视掉了这一点,在一瞬间吵嚷起来。
贾平川早已面无人色。
刘依萱心中一松,继续按照铃兰的交代,提声道:“如诸位所见,我刘氏收留贾平川在前,嫁女扶持在后,可贾平川先杀家父,后杀家姐,如今还如此郑重其事地续弦,实在没有将我刘氏放在眼里。此等人品,诸位还愿意与之相交吗?”
贾平川大脑一片空白,甚至来不及对着觉净发火,只喃喃着怎么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续弦……续弦。
他脑子里一片剧痛,开始搜寻着铃兰的身影。
可刘氏的伙计早已怒火滔天,推翻了桌子,冲上来便将他扑倒。
原本坐于座位的铃兰早已不见踪迹。
她走进了贾府后一条僻静的小巷里。
此处生活着不少穷困的普通百姓,路旁散落着些腐烂掉了的菜叶和不知混了什么东西的污泥。
一墙之隔,宛如两片天地,从前隔开了贫与富,今日隔开了闹与静。
铃兰快步走于其中,打算绕近路回到春宵阁,却不防半路被人拦下。
今日赴宴,觉净少见地穿了紫色袈裟,不似平日般绝尘拔俗,只是显得更加清贵。
“阿弥陀佛,姑娘实在不该如此处置。”觉净站在铃兰身前,神色悲悯。
“佛家讲究因果缘法,我如此做自有若此做的理由,觉净师父脱口便称‘不该’,可见研习不精。所谓高僧,不过是沽名钓誉。”尽管早便料到了今日所为必不得觉净认同,铃兰却还是有些生气,说起话来也咄咄逼人。
她素来爱见觉净沉静的模样,只因自己总是心乱,见着他便也能耳濡目染地静上半刻。
只是今日他悲的是谁?悯的又是谁?
他可以被人打断腿后,一句“生计所迫”便一揭而过,自己却实在没那么好的修养。
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