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以念心里有一个答案。但是,这件事情她不是当事人,没有发言的权利。
现在这个跪在她面前的女人,曾经狠心将孩子抛弃;但当年做出这样的事情,她又确确实实一直活在愧疚与后悔当中……
人生中的抉择其实很容易。但是承担抉择之后的后果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一条路有一条路的走法。种下因,自然有果。
贺以念反应过来:槐树精和罗刹鸟的事情,并不是沈寒谦的劫。他们受伤之后被迫来到的这个村庄,阴错阳差住进的这户人家,才是沈寒谦的劫数。
无情道。绝七情六欲,断情根。
原来第一步,是亲情。
贺以念想到那个莫名出现的老头,心下了然。
多年前他特意断了沈寒谦的亲情,而这件事揭露之后,就是师徒情断送的时候。
冉良昀费尽心思,只是为了让沈寒谦被所有人辜负,然后,顺利的走上无情道,修道成仙。
他凭什么?贺以念气的手都在发颤。气血上涌之间,她眼前有些暗,匆忙腾出了一只手撑在灶台上,堪堪稳住身形。
一片眩晕之中,贺以念阖上眼眸,却分明看见了自己。
她站在一个白衣飘飘的老人面前,微微上挑的眉眼写满了嘲弄,启唇说了些什么之后,那人显然是怒了,手印翻结,她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可怕的威压,背脊重重地弯了下去,咬着牙没有跪在地上。
这个画面一闪而过,贺以念再次睁眼,看见的依旧是简陋的屋子,手边是脏兮兮的灶台。
没由来的,她近乎是直觉地笃定——那个老人,就是冉良昀。
她低头看着李大娘,没有伸手扶她,只是叹了口气:“还活着。而且过得很好。”
就算世人都要抛下沈寒谦,她也会牵着他的手往下走去。
李大娘瞪圆了眼睛,苍老的脸上因为这惊天的喜悦,迸发出光彩:“大宝他,在,在哪儿?”
“会回来的。”贺以念敛下眉眼,“你们还有缘。”
最后一段缘分。就看沈寒谦会怎么选择了。
回去的时候,沈寒谦已经在修炼了,她坐在外头的平地静静看着太阳落下去。刚刚眼前迷蒙中看见的那一幕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她怨恨冉良昀。这种感情一直存在,在刚刚达到了顶峰。
她一只手压着胸口,试图把那份纠结的郁气强压下去。她能感觉到自己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有些东西似乎要破开迷雾,直直地塞进她的脑子里。
而引火索就是“冉良昀”这三个字。
她和冉良昀,不应该是师徒关系吗?她为什么会这么厌恶这个人?她和这个人究竟有什么过节?
贺以念越想越觉得头疼胸闷,盯着慢吞吞沉下西山的太阳发呆。
直到黑色完全笼罩住了周围,另一个屋子里都传来了二宝呼噜噜的鼾声,她揉了揉太阳穴,推开了门。
屋子里是暗的——沈寒谦不见踪影。
贺以念怔了片刻,唤来狗蛋,顺着气息消失的方向去寻人。气味其实已经消失了大半,显然沈寒谦早就出了门。
气息的尽头,少年就站在溪水边,低着头,不知道在看水里的什么东西。
月光清辉笼在少年身上,他周围的气息却是沉的。
像是一潭,不被光亮所照耀的,地底下的潭水。凝固的,发臭的,甚至是怨恨的……
贺以念一惊,走了过去:“怎么了?”
沈寒谦低头看了她一眼,眸光微闪,声音更冷:“他今天没有出来。”
合着这家伙以为自己是在向另一个他献殷勤。
贺以念替他拍了拍身上沾的露水:“我知道,我是在关心你。夜深露重,你来这儿干什么?”
那句“关心你”轻而易举地化开了他心底躁动不安的愤懑。
“我两岁入凌霄门。”沈寒谦转过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