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有点儿大,在战壕里盘旋着发出呜咽声,细细听来,像悲恸的哭声。
举目望过去,目光所及之处,横尸遍野,血流成河,那些报废的车辆还在冒着滚滚浓烟。周边的枯草已经被燃尽,也就还有几枝光秃秃的树枝还在风中招摇。
此情此景,令人内心一片荒芜。
这场恶战持续了整整两天,虽然打了胜仗,贺以念却高兴不起来,眼前仿佛又出现那个小战士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问她,“宋副官,这样也算值得,对不对?”
耳边不断回荡着那些从容赴死的战士们高喊着“祖国万岁!”的声音。
那些声音混着低吼的风将贺以念整个包围,渐渐的,整个世界也随着那些声音旋转起来,眼前的场景像是被泼上一道浓墨,慢慢模糊,直至消失——
“念念!”
沈寒谦疾步冲上来,却终究晚了一步,伸出去的手只抓住了满手的风,稍纵即逝,那个姑娘的身体堪堪和他的指尖擦过,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李副官遥遥的站了一会儿,收回视线,转头安排剩下的人把那些牺牲的战士尸体全部抬到一起火化。
还有好几个已经连尸体都没有了。
这场战争从开始到暂时结束历时五个月,从入秋到深冬,接近年关。
回到云城的时候云城已经下了一场大雪。
满地银白,仿佛把这片土地上的鲜血和悲痛也暂时掩盖过去了。
贺以念昏迷了整整五天,每天都靠吊营养液维持生命,那些营养液还是顾傒琅走的时候留下的,这几天也已经用得差不多了。
她是在第六天下午醒的,彼时天已经暗下来了,屋子里烧着炭火,时不时爆出一两粒火花。
贺以念睁开眼看见的就是自己在督军府的房间,四周的窗户全都关得牢牢的。
脑袋稍稍一转,想起自己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立时翻身下床。因为长时间躺着,她这一下起的太猛了,直接就跌倒在地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被她的动静吓到,门口很快就传来佣人的动静。
贺以念心急,赶紧对着门外喊,“沈寒谦呢?”
她一开口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传到耳朵里的并不是她说出来的话,更像是野兽的嘶吼,咿咿呜呜的听不真切。
她的嗓子几乎已经发不出声音了,费力叫了几声,都只能听见低哑的怪叫。
这种奇怪的声音仿佛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下来,心不断的下沉。
贺以念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上还连接着留置针,输液瓶里的药水才过半。
佣人进来看见她摔倒在地上,魂都吓没了,赶紧上来将她扶上床。
贺以念眼珠子迟钝的转了转,好像终于接受了自己这样的声音。
如同提线木偶般被人安置好,贺以念抬头看着那个女佣,缓缓问道,“沈寒谦呢?”
女佣认真去听,依旧没有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但是先前医生来检查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表小姐的声带撕裂,醒来之后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发不出声音。
她见贺以念脸色焦急,以为她是因为自己不能说话而担忧,赶紧把医生说的话转述给她听。
贺以念愣了愣,很是疑惑,自己怎么会声带撕裂?
她和沈寒谦跳海之后就躲进了九把刀的地盘,之后她就晕过去了,好端端的,怎么会声带撕裂?
而且,她晕过去之后是怎么回到这里来的,沈寒谦呢?
她记得沈寒谦也受了重伤的。
女佣见她半晌没说话,只当是接受了这个答案,便道,“表小姐,我先去喊医生过来为您复查,您就在这儿好好休息,我马上就回来。”
似乎是怕她又会不听话的乱动,女佣几乎是三步一回头。
自从贺以念昏迷,为了方便照顾她,家庭医生就搬来了督军府,住在同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