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伦上辈子也叫罗伦,他全都记得——他是个律师,做劳务纠纷,为弱势群体讨薪有功,于是企业家派人赏了他一枪,正中眉心、一枪致命、无痛重开。
刚睁开眼的时候,周围全是些长翅膀的小人儿,还有会说话的兔子、会说话的熊、会说话的石头、会说话的树。
貌似只有精神病人才会出现这样的幻觉,罗伦以为自己被当头一枪打坏了脑子,下辈子就要听着这些东西说他听不懂的语言过活了。结果有个差不多全-裸的年轻女人把他抱了起来,将他的脸凑得特别近。看着这个连眉毛和睫毛都白得透明的女人,罗伦意识到自己大概是穿越了。
之后的十多年,罗伦一直在森林里生活。森林里有精灵、有山精、有精通精灵语的野兽,也有他的养母——无数湖中仙女中的一位,艾尔提米斯。艾尔提米斯告诉他,这里是王国狄斯贝克东部的一片山脉,山脉以林间深处连猎人和盗贼都不敢踏足的一片黑色水域命名,名叫黑湖山脉。她告诉罗伦总有一天他是要离开黑湖山脉的,他是人类,就该回到人类聚居的城池中去,去度过自己作为人类的一生。
罗伦在十五岁那年离开了黑湖山脉,他会精灵语,那是一种比起逻辑更侧重情感的语言,这使得他掌握了类似灵魂共鸣的同声传译,帮助他短时间内掌握了狄斯贝克王国的语言。借助在黑湖山脉生活学会的有关草药和矿石的知识,他取得了一个药剂工坊的助理工作,并在两年后以合法的成人资格参加了王城塔洛斯的药剂研究院入职考试,成为了一名学院派药剂师。
他当然也想继续从事上辈子所擅长的法律职业,可是这个类似中世纪的时代实在让他提不起重拾专业的兴致——王权专制、国教专横,上领主各自为政,下领主独善其身,因言获罪、戕害异教、党同伐异的行径屡见不鲜。
骑士阶层比较真诚,但也比较单纯;国教统辖的教廷骑士就要命了,各个都像长了一身腱子肉的宋明卫道士,二者之间的区别是腐儒顶多骂你,骂不过你还把自己气个够呛,教廷骑士若是骂不过你就会邀请你决斗,一枪把你戳个透明窟窿。
至于魔法师阶层,他们本身就被国教压制,还有资格在狄斯贝克王国露面就已经是万幸,所以各个装哑巴扮聋子,两耳不闻天下事,一心只去搞研究。
战争更是持续至今的主题——因为土地而打仗、因为信仰而打仗、因为物资而打仗、因为女人而打仗。不要想着和平共处,你不打自然有人打,人家打赢了就能扩大势力范围,扩充军备继续打,今天发兵出城门,明天就到你门口。民生?人民福祉?没所谓的,只要把农民压榨到连造反的力气都没有,自然就没人造反了。如果真饿得连地都种不了,那就压榨商人的钱来抚慰一下冻饿的农民,农商报团取暖、互相哺育,领主贵族脑满肠肥、乐在其中。
这就是罗伦所处的国家、所处的时代,没有什么公正平等自由可言,那都是贵族才能享受的奢侈玩意儿,平头老百姓、秃头老百姓、癞头老百姓是没资格享受的。即便他愿意作个时代先锋,高举德先生和赛先生两杆大旗振臂疾呼,也根本没人愿意听信他的煽动——科学?那魔法和神圣奇迹都现成地摆在那儿,你跟我说要用水蒸气顶壶盖儿干活?我有烧水那个功夫早把活儿干完了;民主?我们都成了统治阶级,那谁来被统治?没人可统治那我们造反还有什么意思?
提出质疑还算好的,保不齐有人私下就把你妖言惑众的事情告发给国教审判庭,不用半小时教廷骑士就杀到你家门口。上午进监牢,午饭前结案,下午尸体就能按时挂在处刑广场的警示柱上。
所以关于重操旧业这块,罗伦是不考虑了。他十七岁安安稳稳作他的药剂员,每天也就是给入门级学员讲一讲课、为大导师整理一下研究材料、自己闲得无聊作些无关痛痒的研究,仅此而已。
遇见蕾奥娜,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