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葚行至前厅,如往日福身施礼:“父亲,母亲。”至于旁侧是否坐有旁人,她只当不曾瞧见。
姚氏遂道:“阿葚,快见过王公子。”
桑葚这才福身:“见过公子。”
王和裕哪还说得出话来,自打桑葚进门那一刻,他仿佛又回到昨日初见的情形。漫天烟花在脑海里轰然炸开,神魂皆被勾走。
他自小在京城长大,府上丫鬟富家千金,乃至更加娇养的名门闺女,他见过不少,其中不乏姿色无双的美人。然美人与绝色,又不可同日而语。他说不出话喘不过气,脑中华丽的词语皆不足以用来形容,唯留惊叹而已。
桑南章瞧见王和裕的神色,心下立时有了底。这会儿却也要问上一句:“阿葚,这位公子说昨日在灵安寺见过一女子,你可否识得?”
王和裕恍然回过神,近乎是急不可耐道:“正是桑小姐。”
桑葚微微抬头,目光平和扫过,遂又是低眉垂眼道:“昨日已同公子说得清楚,那荷包并非我所落下。”转而又是看向姚氏同桑南章,“父亲母亲,若无别事,女儿先行退下。”
退下,却也不能真的退下。
桑葚自前厅而出,刚刚转向一侧便遇着姚氏身侧的婢女,婢女道:“大小姐,夫人请您到绮春轩歇息片刻。”
想来便是为了眼下之事。
桑葚遂又转向绮春轩,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便见姚氏从外头走来。桑葚照旧行礼,不妨姚氏忽的两步并作一步上前,一手托在她的小臂,一面又是笑着:“你我母女,旁人在也就罢了,这无人处哪还这么多礼数?”
桑葚微诧了下,这情形却是从未有过。她也不过多推辞,自在一旁坐下。姚氏屋内的下人随即又是与她换了新茶,手边亦摆放了新鲜制成清凉解暑的绿豆糕。
桑葚抿了一口茶,便听姚氏直接道:“这事你父亲不便与你讲,便要我来问问你,可中意那位王公子?”
桑葚悄然愣了下,这样的不做迂回,亦是少见。然这样最好,她向来也不喜欢同人兜兜绕绕地说话。
桑葚只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论要嫁于何人,女儿都无异议。”
姚氏又是和善地笑着:“那位王公子家世极好,听你父亲说,王公子之父乃是户部右侍郎,是正三品官衔。虽说咱们云阳知府也是正四品,可这京官与地方官差异极大,这样的亲事若是能成,是咱们家占尽了好处。”
“不过倒有一样,”姚氏说着,又露出为难之色来,“那王公子说着要让人媒人登门提亲,可这……这门第悬殊实在大了些,我与你父亲想着,到最后只怕要委屈了你。”
话已至此,桑葚自然听得明白。
所谓媒妁之言,那是正妻才有的规格待遇。如是做了小妾,便只有一顶轿子被人抬入府,没有鲜红嫁衣,没有鞭炮齐鸣,更没有夫妻合卺。
姚氏不等她应答,又是先一步替她不平:“母亲知道你不愿,这哪有正经嫡女为人妾室的道理?我亦是做过姨娘的人,自然明白这姨娘说到底不过是家里的奴婢。”
“阿葚,”姚氏身子微微前倾,眸中流露出关切,“你若是不愿,我想法子同你父亲说一说。”
桑葚心知,事已至此大约没有她抗拒的余地。若论愿与不愿,诚然是不愿,莫说是为妾,即便是做了正室,这桩婚事也未见得是好事。
若有得选,她更乐意嫁于门第相称的人家,没那么些烦心事。王公子这样高的门第,想想便觉得心累。至于王公子其人,虽印象不大好,却是怎么都强过楚鸿达太多。
思虑一圈,桑葚到底又做了被丢进锅里的鲤鱼,平静道:“女儿并无异议,但凭父亲母亲做主。”
见她如此,姚氏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送走桑葚,姚氏身侧下人蹙着眉不解道:“夫人,您何苦同大小姐说这么多,大小姐也未见得领您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