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属因他的酷刑手段怕他,视他为洪水猛兽,言语上半分不敢得罪了他。
但他却并非一个易动怒的人。
不牵扯其他时,萧寰永远是温润和蔼备受前朝称赞的东宫太子。
只是如今,有这么一个人,总是一两句轻轻巧巧的话,像极了少女发脾气的话,却能如此轻易地使他怒不可遏。
她的话刺耳至极,像是一把利刃将他割的遍体鳞伤。
他心底掩藏的那头阴冷猛兽因她这两句话,咆哮着,血液沸腾久久不能平息。
若是旁人,他总能出了这口气。
可面对眼前的迟娘子,他却无法将她剥皮抽筋了去。
萧寰其实早就知晓了,只是一直不肯承认罢了。
他早输了。
因为他对着他的太子妃生出了不一样的情愫.....
那时她中了合欢绕倒在自己怀里,他竟无法推开她。
萧寰就知,他栽了。
可笑至极,他竟然与如同那些平头百姓一般,如此轻易的就沾了情爱这种虚无缥缈的毒。
而就在他逐渐能面对自己的心意之时,却听她说她厌恶自己。
与他同处一室,叫她痛苦万分。
萧寰站在她寸步距离之外,压着心里的怒不可遏,强装平静地看着她。
“许是孤这段时日太纵容你,才叫你如此胡言乱语。”
迟盈听着,忽的笑开了。
她才知原来她是如此的懦弱,懦弱到她以为她能为了迟氏,为了她的族人,弟弟忍耐上一辈子。
可原来她竟然只忍耐了短短两个月,便再也忍耐不住。
她被人同情,被人可怜,这于平民百姓尚且难以接受,更遑论她是高傲的迟家娘子?
迟盈从榻上缓缓起身,不畏惧太子冰凉的视线,直直跪倒了地上,跪在了他身前。
地上铺彻着柔软的绒毯,她的腿倒是不疼。
太子穿着宽袖,如今倒是方便了迟盈。
迟盈哀求的扯着他的衣袖,她慢慢红了眼眶,眼泪滴滴垂落至他袖上。
“我自知自己德不配位,更体弱多病,无法为殿下诞育子嗣,如何能当得起太子妃?这段时日我苦受煎熬,殿下不若休了我,给我留一条活路吧......”
这话说的着实难听。
仿佛这东宫是龙潭虎穴,能活生生吃了她一般。
说什么无法诞育子嗣。
他未曾想过,如此就从新婚妻子嘴里听到要他休了她。
袖口金银线织成的一片赤色云纹,沾了她的泪,星星点点濡湿的深色,像是一颗颗染了血的红梅,烙在了他身上。
萧寰踉跄往后退了一步,他将自己的袖子从迟盈手里扯出。
他该训责这个不懂规矩的迟娘子,可看着身前她孱弱可怜的模样,如何都说不出口。
萧寰直觉,继续与她针锋相对下去,他们间真的没有余地了。
他胸口难受的厉害,嗓子被沙粒摩擦过一般,又疼又哑,最终竟然只想落荒而逃。
迟盈手中的长袖被他狠狠抽了去,迟盈却是不肯如此放过。
话既已说出口,万万没有收回的道理。
见太子要走,她朝前爬了两步,整个人死死抱住他的腿。
萧寰的腿十分坚硬,修长,像是那立在香炉两侧的仙鹤,体貌处处皆是高贵无比,便是连一个头发丝都透着矜贵,却又是如此的不近人情。
迟盈继续哽咽:“殿下休了我吧,放我回家吧,我真的不喜欢这里......”
不喜欢他......
她从不觉得东宫是她的家。
萧寰想起上次二人同乘一轿往宫中去时,迟盈睡得模模糊糊,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如如今这般,握着他的袖,小心翼翼问他:“殿下何时回家?”
那时,他竟真的以为,太子妃已经将东宫当做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