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篇/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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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迎捏着钝口刀片割自己手腕的时候,没有半分犹豫。
他以为很疼的。
实际仅最初具有痛拉感。
血从伤口渗出、慢慢流淌,才会有次于解脱的轻松感。
昨晚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被抽干骨髓,旁边的亲生父亲要他赶快去死。
他死了,灵魂从躯干里颤巍巍地逃出。他看见自己躺在鲜血遍布的手术床上,周围没有一个人。他游荡片刻,手术室进来了两个白大褂,将他抬到另一张移动手术床上,给他盖白布,把他推走。他想跟,却发现根本离不开冰冷的手术室。
他在焦虑中惊醒,汗湿枕畔。
梦醒后是无穷无尽的茫然,接近临界点的空虚。
像醉酒,脑子是懵的,思绪浑浑噩噩,感觉一切都不重要。仅存的理智催促他必须快点清醒。
他选择拿起了刀。
薄弱的曦光打在少年精致如蝴蝶翅膀般的眼睫上,微风缱绻着院子里馥郁的桂花香。
他沉浸流血带来的快/感,听见短信提示音,纹丝不动半分钟后,从窗台外收回长腿。
她又发消息来了。
早晨六点钟,一如既往。
小稚:【早好。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天气好的时候多出去走走,不要辜负美景哦。】
伤口不深,血依旧从腕间有规律地滴落,砸在深色木地板上。
他盯着短信认真看了会儿,像在做一个至关重要的决定。
【好。】他敲下这个字,下楼翻医药箱,倒双氧水冲洗伤口,拿绷带把自己手腕缠上了。
打扫卫生的王妈目瞪口呆地看他做完这些,半晌说不出话。
他像不知痛,清洗消毒时面无表情,连缠绷带都慢条斯理的。
王妈不敢询问,等他上楼,赶紧告诉司机老陈。
老陈等了一会儿,他才背着书包出现在院中:“我送你?”
景迎:“不用。”
老陈目光滞在他手腕:“景总让我帮你约新的心理医生。”
墙边桂花开得正盛,景迎恍若未闻。
他走进车库,推出一辆山地自行车,骑离景家的院子。
老陈面色凝重望着少年人清隽薄削的身影离去,叹了口气。
近期景总不在家,半个月前去国外出差,临行前吩咐照顾好他。
他心性不定,孤僻时全天说话不超过五句,心情好时会出门,出门不让跟,跟就关门自闭。
今早发生的这出不知是为何,但割腕是第一次。
他的状态令人担忧。
老陈不得已将景总搬出来,希望他可以见一见心理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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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路公交的第七站,有一个很多年的老报亭,景迎停下来买烟,准备挑一本杂志。
心头余躁未消,他站路边把烟盒里最后一根抽了。
半分钟后,路边相继停了两辆公交车,后面一辆的前车门正对着他。
他踩灭烟,将堆在下巴口罩重新戴好,刚要抬脚走开,有双手忽然搀扶住了他。
一个好听的女声说:“前面有台阶,我扶你上去。”
景迎:“?”
他微侧过头,掠低了眼,隔墨镜看见一个女生。
女生搀着他往前走:“你眼睛怎么弄的啊?”
景迎:“……”
他抽出胳膊淡道,“该治眼睛的是你。”
时稚惊讶地张开了嘴,目送他走向老报亭。
误把正常人当成盲人的乌龙,并没有让她失去好心情。
她方才刚赶到站台,看他被其他人不小心碰到,反应迟缓,再加上墨镜,就以为他是盲人。
这会儿,她注意到路边的山地自行车。
黑色调,外观炫酷。
她观望附近,短时间不确定车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