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热热闹闹的顾家此时寂寥无比,院内稀落的枝叶都盖过了屋内的那些窃窃私语。
一路上,徐先生就如往常般问着顾守池一些书中道理,顾守池知道则说知道,不知道则说不知道。
一如在学堂中,先生与学生的模样。
顾家老祖顾敬山就这么默默跟在后面,徐先生不叫他,他便不说话。
于是他就这么沉默了一路。
至于那个躲在顾敬山后面的小家伙,徐先生倒是想和他说说话,只是小家伙一想到那些道理,脑瓜子就疼,便厚脸皮地躲着。
期间徐先生突然问起顾守池的字写得如何了,于是两人便顺理成章地来到一处雅致的书房中。
顾家书房无任何富贵字画,高士名帖,仅仅就是三座书架,一张书桌。
其实在以前,书房内是摆着不少新鲜玩意儿的,好用来待客时做些附庸风雅的话语,但在顾守池启用书房之后,那些物件便都被搬了出去,说是要“合情合理”。
百年红橡木制成的书桌上,顾守池端正坐立,先在墨玉砚台上磨好墨水,再从胡桃木制成的小巧笔架上取下一枝小篆,最后铺开一摊宣纸。
顾守池提笔便写,因为徐先生让他直抒胸臆。
写的是:“袖剑客同楼上醉,烂柯人看洞中棋。如今更欲沧溟去,鲸浪浮天信所之。”
徐先生一见就笑了起来:“你也和他一样,喜欢上这些快意凛然的诗句了?”
“先前听王兄讲时,便看出这些诗句写得极好,而且有些印象。”顾守池放下笔,缓缓说道,“所以学生回去便在家中翻找起来,最后在一本很有年头,连书封都没有的古书上,找到了这篇诗文,先生你猜有意思的是什么?”
“这首诗的名字就叫《纵笔》。”少年最后笑着说道。
徐先生一副受教模样,点点头道:“的确很有意思。”
少年笑得更加开心了,这就是他最喜欢徐先生的地方,不知便不知,哪怕面前的人是自己的学生。
顾守池还想起来一件也很有意思的事情,那就是自己的弟弟顾守礼曾经问过徐先生一个问题,问“太阳为什么东升西落,而不是反过来?”,徐先生当时说不知道,而后徐先生回去苦思冥想,终于在一篇曾经被贬为谬论的天经文中,找到了一些可以说的答案,随后徐先生便兴致勃勃地找到小家伙,哪知小家伙居然说不记得了,这可让徐先生当时木楞了许久。
两人沉默一会儿后,徐先生开口问道:“对这个世界的另一面,感觉如何?”
“一开始觉得很糟糕,想着怎么天下的修行之人,都是这般蛮横无理吗?都这般仗着自己修为高,就可以不把世间道理当一回事吗?”显然少年早就想过了这个问题,一开口便滔滔不绝,“那个名叫宋长江的小孩,明明和我弟弟一同岁数,却生性如此残忍,这些日子不知断了我家多少丫鬟的手脚,最让我生气的是,他居然让我弟弟当他的书童仆从。”
“还有那个不知名的妇人,我只知道他来自一个在我们凌川洲很有威势的门派,所以哪怕我家老祖有着八境修为,仍然要在她面前低下脑袋……先生,我不是生气我们顾家,在一个比我们还要厉害的家族面前低下脑袋,我不是觉得这样就丢了面子。我只是觉得那个妇人不该这样教她的孩子,难道她不应该教她的孩子尊敬师长、知书达理吗?为何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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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他跋扈无礼?”
最后少年望着自己最尊敬的先生,低声道:“先生,我觉得这样不对。”
徐先生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听着少年讲完那些言语,出神许久。
“我曾经如你这般年纪时,也遇到过和你类似的情况。”徐先生没有给少年答疑解惑,而是静静讲起了自己的故事,“其实我当年比你还惨,被那伙人弄了个家徒四壁,最后连进京赶考的盘缠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