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裴远鸿似乎有些过于惊讶了。
姜遗光心道:莫非还是觉得我太残忍?可他们分明也见过血杀过人。再者他自己也说过,镜中受到的伤害离开后会立刻复原,他又惊异什么?
裴远鸿听他说完,心绪复杂。
他既希望这把刀锋利不近人情,没有弱点,可当他真正直面时,又暗自为对方即便掩饰也无法掩盖的漠然心惊。
姜遗光出来时便已近凌晨,待他讲述完毕后,已闻鸡鸣。裴远鸿担忧自己性命不长,原该再留下解决邹府后患的,思虑片刻,还是决定先带姜遗光入京。
当天正午,日光高悬,菜市口外人头涌动,大半个城里的人都来了,挤在一块儿隔得远远的,用恐惧厌恶的目光看向刑场中央的人。
那人瘦骨嶙峋,一头披散长发又脏又乱,单薄囚服上渗出不少带血伤痕。他低着头,好像已经晕了,被狱卒从囚车里拖出来,摆出个跪拜的姿势。
周遭百姓更加激动。
“这个煞星!早就该死了!”
“杀祖克父,谋财害命,不死不足以平民愤!”
若非裴远鸿多布置了人手亮出刀拦着,恐怕这些人还要冲上来丢些腌臜物泄愤。
邹知府现下疯得厉害,一应事务都由裴远鸿代掌。他一身玄色锈金曳撒,头戴乌纱帽,威严大气,身边跟着个不起眼的蒙面侍从。裴远鸿念完犯人罪名后,抬头看看天色,见时辰已到,当即拍板。
“午时已至,行刑!”
刽子手满身腱子肉,赤了半边身,当即抽出犯人脖子后戴着的斩条,掷在地面,又仰头灌下一口酒,一用力,喷在雪亮长刀上——
手起刀落。
一颗人头落在地面,鲜血飞溅,头发遮了脸,叫人看不清他的模样。
仍穿着带血囚服的身躯缓缓倒下去。
“好!!”
一众百姓大声拍掌庆贺,满口赞语。
没有人注意到,高台上裴远鸿侧头对身后的侍从说了句什么。
姜遗光隔着面罩注视着那个替自己死去的人,神色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