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站着的景江舔了下嘴唇,心中有些不安。今日他回去的时辰已经过了,他担心楠溪等会儿找过来会正好碰上,她如今是有了双身子的人,这可不行。
十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夜里,眼前的人举着剑要将他灭口。他仰着脖子没有反抗,得知母妃去世,他想活着的心也不再强烈。
可是,最后这个人没有下手,他只是将他带到了一处荒凉无比的地方,也是在这样的夜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对他说,他如今再也不是景国的三皇子了,他的名字不再叫做龙芩,而是景江。居住的地方从原本华丽的宫殿变成了四处漏风的茅草房,吃的食物从满桌的珍馐玉食变成了草糠,穿着的衣裳从绫罗绸缎变成了粗衣麻布……
但其实这些起初龙芩并不在乎,他的脑中全是他的母妃离他而去的场景,同样的画面在每个噩梦中都会被无限次循环播放,他的精神刺激已经到了自己所能承受的临界点,z在崩溃的边缘徘徊。
这种情况下,外界的刺激于他而言已经没什么所谓了。
真正的景江原本有一位瞎眼的爷爷,爷爷刚开始
也是不知道自己的孙子早已经被掉了包。自己的亲孙子已经掉下悬崖摔死了,而待在他身边的这个,则是一个冒牌货。
他只心中奇怪为何自己的孙子连日来都不说话了,他好说歹说,身边的人硬是不张口。他摸着这位冒牌孙子身上的衣料,正是以前真景江经常穿着的。
劝说无果后,爷爷渐渐也不再尝试了,只是每次都用颤巍巍的手端来一碗烧得有些焦糊的粥放在他靠着的墙壁下边。
直到整整五天后,母妃死去的场景和李安成丢下他走之后的那个决绝的背影才终于不再反复出现折磨他了。
他喘了口气,就在喘气的这个功夫闻到了那焦香的米糊味。生命生来便具有的本能求生的机制终于成功再次启动。
他也算是从此捡回了一条命,在爷爷的照顾下以景江的身份生活下去。后来的后来,爷爷年迈,扛不过天命,也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
就在这时,他才知道原来爷爷在与他相处的第二天便察觉出了端倪,眼前的景江早已经不是真正的景江了。但是,其实这也没什么要紧,他还是希望现在的假景江也可
以平平安安地继续生存下去。
如果说米糊将龙芩活着的一口气吊着,给了一个火星子,爷爷的美好心愿便是将龙芩的生命之火彻底点燃。
从那之后,他便开始到处搜罗可以挣钱的活计,学着石头岭的其他富裕人家的孩子一起念书,增长知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过来那些年数的。他的生命直到遇到了楠溪,才算是真正有了温度。如今眼前这人的出现将以前的往事重新掀起,景江静静看着他陌生又熟悉的面庞,实在是提不起任何交谈的欲望。
“你要杀我,十多年前的那个夜里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可是如今你要杀,却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景江没有武功,只能发动自己的嘴炮技能。
楠溪和肚子里的小生命还在等待着他回家,说不定此时因为等得累了,已经不小心在饭桌前打起了瞌睡。
他如今是重新有了牵挂的人,他的生命被爷爷,楠溪还有小芝麻所需要,他绝不会叫眼前的人轻易夺去。
“李安成,你如今在二皇子的手下想必很是快活吧。我一直在想,我在你心中到底算得上是什么呢?
也许是什么都不算吧。我记得母妃还在的时候,对你一直都比其他的侍卫好上千百倍。若是得了新的衣裳料子,必定会给你留一块儿。若是得了好的吃食,必定嘱咐也要给你送去一碗,就算是我想多吃一些,也是不行的。”
“可是到头来,你是怎么对她的呢?你硬生生将她送到了刀口之下!为的就是你自己对于权势的一点儿私欲!”景江说到清晰高昂处,忍不住吼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