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完全适应的光感,双眸带着探究的眼神,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视野里是行色匆匆,着急忙慌,脸上还挂着泪珠的都兰,身后跟着跳脱精神的段航泽,两人转过高高堆积起来的货架,朝自己的方向跑了过来,带着朦胧的白芒,柔和温吞,映衬得眼前一切像是做梦一样。
段航泽高高跳起,朝身后的人猛烈招手,像是个憨憨的二哈,活泼躁动,少见地表现出了这个年纪独有的青春气。
那一瞬间,纪宁突然升起一种隐秘而难以抑制的躁动,说不上来的奇怪直觉——那个人,不是谈卓。
黑发黑眸,凶悍的眼角带着擦伤,结实有力的四肢带着叫人安心的力量,纪宁呆愣愣地望向那个转过货架,直直朝自己走来的人。
心里酸楚异常,莫名积压的情绪伴随着喜悦、委屈混杂在一起,明明在那之后打了无数的腹稿,在昏昏睡去的梦里构思了无数次和人倾诉的场景,却在这人活生生,毫发无损大步走过来的时候,做不出任何反应。
逆光的短窄走廊里,尘埃悬浮下透出些许熹微的浮光,一切如梦似幻,虚假美好的像是泡影一样,似乎只要轻轻一触碰,就会化为海上的泡沫。
“苍旭……”
纪宁望着蹲在自己面前闷头结着绳结的男人,喃喃的低声几乎轻的听不见,像是害怕略微起伏的音调会戳破着不可思议的美好梦境,将人重新拉回那个被沙土和腥臭腐尸覆盖的漫长黑夜。
都兰站在一边,隐约觉得气氛有些怪异,微微侧眸看见段航泽自然的表情,又将脑海里的想法甩了甩,觉得是自己多心。
高大的男人专注的动作停滞了片刻,应该是听到了纪宁的声音,却并没有回应,只是硬邦邦地挥动匕首割断绳结。
“苍旭——”
也许是手上的束缚被解开,重获自由和绝地反生的巨大惊喜和激动让纪宁的尾音都有些发颤,从未表露过的外放情绪分毫毕现。
纪宁一只手试探着、颤抖着伸出,微微触了触面前人的鬓发,却在下一刻,□□燥、宽厚的大手牢牢握在手里,沙砾剐蹭出的细小伤口愈合后表层的颗粒摩挲而过,激起细嫩肤肉一层起伏。
“是我。”
苍旭眼神放肆而贪婪,光明正大的注视着面前人微微泛着苍白的脸颊,脑海里浮现起昏迷时,在黑暗灰土埋葬前,视野望见的最后场景。
——他的omega,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他,奔向另一个alpha的怀抱。
苍旭觉得此刻自己应该用一种高高在上,俯视而又漠然的态度,对待面前无情无义的omega,但他望着面前人琥珀瞳孔中映出的喜色和泪意,到嘴的话却变成了:
“……你还好吗?”
死里逃生后马不停蹄追上来,究竟要耗费多少心神,一整天不眠不休、接连奔波的身躯布满风沙尘埃,黑色的眸子明明是下定决心要刻上冷漠,却还是压抑不住那抹晃荡的眷恋。
苍旭抚上那日思夜想的白皙脸颊,指尖流连忘返,抚过调皮扰乱的发丝,他听见自己,压抑扭曲的灵魂,用安抚、清晰的声音说。
“没事,我回来了。”
纪宁猛地被紧紧拥入结实宽厚的胸膛,抵在熟悉的肩胛侧,鼻尖没却没有再闻到那萦绕熟悉的朗姆酒气味,却还是不受控制地深深埋在那处,驱散心中翻腾的失落、愤怒、惊惧和……悲伤。
谈卓仍旧昏迷不醒,他被一群变异兽抓走,都兰和段航泽岌岌可危,而自己发着高烧还被陌生充满恶意的男人强行咬了……太多糟心的事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听见自己酸楚的哽咽破碎着溢出喉头:“你怎么才回来……”
很奇怪,纪宁知道自己一直是个情感活泛的人,然而这种奇异少见的依赖和眷恋,似乎随着副本的一次次触动,从隔着一层纱般缥缈遥远,变得越来越清晰,似乎触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