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
沪城海格路路口,“东方不夜城”大饭店舞厅名副其实。霓虹闪烁的拱门前,电车轨道早已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取而代之的是泊在它四周的洋汽车们,还有抽着烟打着牌等着主人的司机们。“不夜城”的繁华,在当时的沪城独一份。
一名高挑动人的年轻女子走进门,女子身穿一袭宝蓝色长裙,时髦地露出半截修长小腿,半长的头发微卷,只拿一只长形的钻石发卡在左侧耳后别着,闪着细碎火彩,随着女子走动熠熠生辉。女子长了一副东方人的面孔,鼻梁却比旁人挺拔,发色和瞳色也异于常人,发色微浅,灯光下呈棕褐色,那双眼眸在大厅里斑斓变换的灯光中闪着紫褐色的光彩。她正是令狐影。
令狐影拿她那双摄人心魄的眸子扫视着“不夜城”里的声色犬马、纸醉金迷、男男女女的衣香云鬓下窝藏的腐朽与罪恶,唇角迷人地勾起,笑容在脸上绽放。
大厅里正放着一支活泼的爵士舞曲,白俄的舞女们卖力地掀着群裾。有人眼尖看到了令狐影,娇滴滴地喊道:“影小姐,有阵子没见了,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一时大家都兴奋起来,英吉利来的神秘美人儿,仿佛什么都会,洋文了得,舞跳得一流,跟男人们能聊时事,能约着骑马,打枪,怪的是,跟女人们也熟得恰到好处,谁的香水在巴黎正流行,谁的鞋子是哪位大设计师的手笔,恭维得不露痕迹,也绝不会顾此失彼,撩得每个人心里都痒痒的。更为重要的是,她背靠着骆麟起这个沪滩大亨,在他的轮船公司做事,据说不靠美色,对方就是欣赏她,重用她。
“影小姐,来跳支舞吧,这种曲子你最擅长了!”
“影小姐,上次赌马你输了,是不是还欠我一支舞?”
令狐影笑眯眯地一路走过去,一刻都没放慢脚步,戴着白纱手套的手在路过每个人时都与他们伸出的手轻轻一触,边解释着:“各位先玩,我要先去二楼和骆叔叔谈点事情,”说着一转身,“我请每人喝一杯啊!”
场上大家更起劲了,还有小开吹起了口哨,有喝多了胆儿大的已经冲上去要“抢”人。令狐影依旧笑眯眯的,场上的舞曲这会儿震天响,她走到台前一个舞美设计的秋千前,这秋千本是载着场上的红歌星满场飞着搞气氛的,令狐影一欠身坐上去,冲后台的舞美打了个响指,只见秋千腾空而起,场上哄闹起来,眼见着那香喷喷的“影小姐”像仙女儿一样飞了上去,飞到了二楼,消失不见了。
二楼回廊里,令狐影在一扇门前敲了敲,里面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是影儿吗?进来吧。”
门没锁,令狐影推开门,深蓝色的天鹅绒沙发上,一位气宇非凡的中年男子正坐着品茶,骆麟起略微发福了,但仍能看出年轻时的风流倜傥。
令狐影走进去,开腔便道:“老骆,快给口茶喝,从吴淞口到这儿我就一滴水没沾过,渴死了!”
骆麟起摇摇头,“没大没小的,”边倒了小杯茶递给她,“事情办得怎么样?”
令狐影一口气将那茶喝了个精光,又伸手去倒,“烧了,巡捕房的人也过去了,明天见报,‘兴邦银行董事长乔世邦勾结东洋商贩,偷鸡不成蚀把米’。”
骆麟起“哈哈”大笑起来,“你办事我放心。”
正说着传来轻轻的叩门声,“骆老板,有何吩咐?”
骆麟起头也没抬,对门外的男子说道:“你带阿祥在门外守着,我有要事在谈,不许任何人接近。”
“是!”
令狐影将第二杯茶也饮尽了,“嗬!又有什么任务?”
骆麟起将头伸向令狐影,“影儿,这次是件大事。”
令狐影将嘴一撇,嫌弃道:“以前的都是小事?”
骆麟起“哈哈”大笑起来,“比以往的事都大,而且可能会影响你今后十年、二十年的人生轨迹,所以需要你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