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也为窦仪的遭遇感到不公,但...范质这一步未免也迈得太大了。”
收到消息时,李延庆正翻阅乌衣台送来的报告,而后就有了如此感慨。
安清念在同一间书房读书,挺着小孕肚的她抬起头,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这有什么不好的?范质此举完全就在为兵变煽风点火,三郎该感到高兴才是。”
虽然军中的各路高级武将正在为兵变摩拳擦掌,但并非每个武将的脑袋里装着的都是篡权。
各个时代都不缺中立派,此时虽然中立派少了些,但终究还是有的。
而范质贸然起复窦仪的举动很有可能将这些中立派推向对立面。
李延庆往椅背上一靠:“如今家父不在京中,被此事激怒的武将恐怕都会被韩通这厮给拉拢过去,甚至有可能会立刻激起兵变。”
安清念不屑道:“激起兵变?就韩通在禁军里那点可怜的影响力,他岂能策动兵变?”
“我怕的并非自上而下的兵变,而是自下而上的兵变,士兵是可以裹挟武将的。”李延庆揉了揉眉心,眼中浮现出一抹忧色。
“自下而上的兵变?就一个窦仪,应该不至于......”话虽如此,安清念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光一个窦仪肯定是不够的,但谁知道范质接下来还会做些什么?他都能起复窦仪了,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李延庆一连两问,其实都是在问自己。
按理来说,范质这么理智的人,所作所为都应该符合理性,合乎规矩。
可偏偏在郭荣刚离世还未下葬的当口,范质干了件非常不理性的事情出来。
只此一事,就足以推翻李延庆之前对范质的评估。
或许,从此往后,都不能再将范质视为一名绝对理性之人。
面对理性之人,可以猜度其行为,而面对非理性之人,一切揣摩都是无用的。
窦仪的起复倒还不至于引发自下而上的兵变,毕竟他只是得罪了一部分上层的勋贵武将,并未牵涉到下层士兵的利益。
可这难免会引起恐慌,韩通也可借此机会在军中兴风作浪、鼓动士兵。
这些还只是其次,李延庆目前最怕的就是范质继续出昏招。
若是范质接下来的举动危及到下层士兵的利益,那就足以引发兵变了。
目前来说,李家的篡位计划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到实现最后一步至少还需要两到三个月的时间,这也没办法,以古代的通行条件以及组织能力这已经是极限中的极限了。
在此之前李重进只能乖乖待在驻地,若是韩通趁着这段时间搞事情,那可真就难办了。
安清念皱着眉思忖一阵,说道:“三郎倒不必过多忧虑,妾身以为,这应该只是一次敲打罢了,范质还不至于失了理智。”
“我考虑过这一可能,你说这是敲打,可这敲打的力度也太过了些......”李延庆摇了摇头:“不像。”
安清念合上手中书册:“那三郎以为,范质是否还有后续手段?”
“不好说,我对范质的了解终究还是少了些。”李延庆转头朝门口喊到:“李石,替我送封信。”
很快,这封信就送进了同处右一厢的冯府。
等到天黑,李延庆与一众亲卫打马出门,直奔位于右二厢的凤鸣馆。
后头依然有赵家的眼线追踪,但李延庆并未在意,赵家可以派人追踪他,他当然也可以派人追踪赵家。
在京城里,小手段谁都可以用,现在还远未到彻底撕破脸的时候。
凤鸣馆内的一间简朴静室内,香炉中的香已经燃了一半。
冯吉枯坐于案前,盯着一截摇摇欲坠的香灰,似有心事。
咔咔咔...秦蕊推开房门:“郎君,李三郎到了。”
冯吉突然“活”了过来,连忙起身:“我去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