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卿真乃朕之肱骨,有范卿辅佐,实乃朕之幸事。”
郭荣对范质的信任发自内心。
这年头,去哪里找比范质还好用的宰相?
出身微末从而缺乏根基。
身居高位而不结党营私。
位极人臣依然兢兢业业。
如今,范质又替郭荣解了燃眉之急,将秋税的征收处理得井井有条。
郭荣很是庆幸,庆幸自己能遇到范质这等肱股之臣,郭荣更庆幸自己能下定决心重用范质。
此时的宰相职权早已被分割得七七八八。
调兵遣将权归了枢密院,财证权归了三司,高阶官员的任免权更是被皇帝牢牢把控。
剩给政事堂的,也就中低层官员的考核任免权了。
即便郭荣将大部分琐碎政务都放权给了范质,也不必担心范质会欺君罔上、图谋不轨。
更何况范质看起来压根就没这等想法。
“陛下过誉了,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能得陛下信赖,是臣之幸事。”范质恪守谦逊,不敢流露丝毫自满。
郭荣微笑着问道:“朕计划新年之后再度南下亲征,范卿以为若何?”
“军国大事臣不宜过问,不过若是陛下决意南下,臣定会竭力维持粮秣供给,以绝陛下后顾之忧。”范质对郭荣的一应军事行动向来持支持态度。
无论是当初的高平之战,还是去年年末的淮南之战,范质对郭荣的各种需求一向是予取予求。
郭荣一拍扶手:“好,有范卿为朕之依仗,朕定能扫平淮南,一战功成!”
正当郭荣处于兴头上的时候,内侍张守恩默默来到郭荣身后,俯下身,给郭荣浇了一盆冷水:“陛下,王枢相求见,他已到殿外了。”
“什么?”
郭荣转过头:“王朴到了?”
“是的,他急着要见陛下......”
张守恩话音还未落下,垂拱殿的大门便被人猛地推开。
王朴迈过门槛,跨入殿内,面带怒意,高声道:“陛下,亲征淮南之事,还请三思!”
为了劝谏郭荣,王朴甚至没有等到殿中的指示,就擅自推门而入。
当今之周朝,也只有王朴有这个胆子。
郭荣顿时脑袋一痛,心中暗道不妙:自己与范质的交谈全被文伯听到了,一顿说教看来是免不了了......
范质同样头疼,他当即对郭荣拱手道:“陛下,臣尚有公务亟需处置,臣告退。”
郭荣哪能放走范质独自面对王朴?他连忙伸出手:“且慢,朕还有要事想与范卿谈。”
范质刚迈出去的左脚被迫收了回来。
此时此刻,王朴已经大步来到了范质身侧,他昂首直面郭荣,振振有词:
“陛下,正如范相公所言,今年秋税将减少三成以上,若是陛下执意南下,按照往年经验,今年之秋税仅可供养十万大军四个月不到,区区四个月又如何能够扫清淮南?且照寿州情形来看,区区四个月只怕是连一座濠州城都难以攻克,若注定无功而返,陛下又何必执着?
更何况北面契丹内乱渐平,对我中原时刻虎视眈眈,若陛下于冬季举大军南下,则契丹定会按耐不住入侵我大周,届时首尾不能相顾,则我大周危矣!不过契丹内乱虽然暂平,其内部依然矛盾重重,陛下此时宜休养生息,待到契丹内乱再起,届时我朝仓禀富足,则可举大军南下一举荡平伪唐!”
王朴这套劝郭荣暂停刀兵的说辞,郭荣已经听得耳生老茧了。
不过王朴话糙理不糙,如今之周朝确实不宜大举用兵。
郭荣去年敢于倾举国之力南下,一方面是河北胡卢河疏浚,周朝取得了对抗契丹的天然防线,且周朝经过几年积累,仓禀还算富足;另一方面契丹内乱刚平,契丹国主耶律璟无力南侵,这才给了郭荣举国之力攻打淮南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