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的河南已是深冬。
正值午后,望着行人寥寥的官道,人近中年的沐大郎手肘撑在柜台上,右手托着尖锐的下颌,唏嘘到:“欸,这生意不好做了。”
“大郎,莫要叹息,来年开春生意就好了,正好你冬天也能歇歇。”
回话的是茶铺中唯一的客人,一名身着蓑衣的皓首老者,他端着一只破口的瓷碗,脚边摆着一只鱼篓,里边躺着五条奄奄一息的小白鱼。
沐大郎转过头,鄙夷地瞪了老者一眼:“马老丈,你见我生意差,为何不多买几盘点心?”
被称为马老丈的老者不以为忤,一口喝完碗中的粗茶,咧嘴笑道:“今儿老丈我鱼获太差,待到哪日钓上三五条大鲤鱼,我便到你这买上两盘最贵的点心。”
沐大郎不屑地撇了撇嘴:“你就晓得说大话?你上次钓到大鲤鱼,还是多久前的事情了?”
“应该...或许是年前也说不准...”
正当马老丈放下茶碗,低头盘算之际,茶铺南面忽然传来阵阵沉闷的马蹄声。
沐大郎耳朵尖,连忙来到门口,朝南眺目远望,只见烟尘中数百旌甲鲜明的骑兵正朝茶铺的方向缓缓前行。
作为开封人,沐大郎见过的大阵仗多了,倒也不以为奇,但稍加思索后眉头逐渐紧锁:“这开封南面怎会有骑兵过来?”
马老丈也已到了门口,眯着眼盯着南方:“应该是从淮南回来的军队,莫不是那李使相回来了?”
沐大郎断然否定:“不可能,李使相就算要回开封,那也是走开封东南面的官道,不会经过咱们这,而且听说李使相目前仍在淮南,并未动身归京。”
茶铺开在开封正南边的官道上,并非从淮南归京的官道。
可既然不是李重进归京,那这突然出现数百骑兵又是从何而来呢?
沐大郎心思捷敏,很快便想到了答案,脱口而出:“我明白了,这定然是山南东道节度使安审琦的骑兵!”
马老丈顿时瞪圆了眼:“安审琦?你是说那位陈王?他要入京?”
沐大郎嗤笑道:“你这消息可真是不灵通,陈王入京这事上个月就在开封传开了。”
马老丈顺势瞪了沐大郎一眼:“老丈我醉心于钓鱼,哪能像大郎你这般消息灵通。”
沐大郎低着头,喃喃道:“不过我一直以为这是传闻,想不到竟然是真的?那位陈王竟然真的敢入京?他莫非真要归顺我大周了?”
虽然猜中了真相,但沐大郎依然大为震惊。
按照沐大郎的理解,这安审琦在地方上做土皇帝不好吗?
为何非要献土归顺?
这周朝才刚建立不到六年,说不准又是一个短命王朝呢?
反正沐大郎难以理解安审琦。
震惊的不止沐大郎与马老丈,在城南十里长亭等候的范质与王朴同样为此事而惊叹。
范质立在亭柱旁,望着南面官道上逐渐升腾的烟尘:“当真如梦似幻,虽说此事早在显德元年就有苗头,但想不到安审琦真的愿意归顺我朝。”
五代乱世开启以来,多得是从中原王朝分裂的割据势力,却甚少有主动归顺的割据势力。
光如今的周朝境内,就有四家明面归属,实则割据的地方势力。
王朴今日与范质一道出城迎接安审琦,他负手立在范质身侧,感慨道:“安审琦的归顺,意义深远,若能妥善处置,西北那几姓或许也会主动归顺我朝。”
四家割据势力全部位于天高皇帝远的西北地区,有割据灵州的冯继业,割据定难五州的李彝殷,割据府州的折德扆(yi),以及割据麟州的杨重勋。
这些割据势力长期霸占一地,能够父死子继,在明面上虽从属于周朝,却与契丹、北汉暗通款曲。
若是周朝态度强硬,那他们随时都会转投契丹与北汉。
所以周朝拿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