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午后,阳光明媚。
在内侍的引领下,李延庆来到了皇宫的偏殿门前。
一路走来,李延庆发觉自己对皇宫相当之熟悉,脑海里很自然地就会冒出有关皇宫的种种记忆。
甚至就连身旁这位面净无须、年纪轻轻的内侍张德均,李延庆也有些许模糊的印象,想来是曾经见过面。
看来,自己的脑海里还有不少有待挖掘的记忆...李延庆低头看着自己结满茧子的手掌,不由有些出神。
张德均见身旁的李延庆有些发愣,轻声提醒道:“衙内,要见圣上了,还请谨言慎行。”
对于李延庆这位李家三衙内,张德均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先帝郭威在位时,李重进每年新年都会带全家一道入宫觐见。
张德均天赋异禀,哪怕是匆匆一撇,都能记住每一张看过的脸庞,他自然也将李家几位衙内的长相悉数印在了脑海里。
李延庆很快回过神来,转头微笑道:“我明白的。”
“那,还请衙内稍等。”张德均将殿门推开一小缝,入内禀告。
李延庆驻足原地,抬头看向身侧斑驳脱漆的红色檐柱,心中不免感慨:常听说郭家两父子的吃穿用度很是简朴,没想到就连这常日办公的偏殿,也是这般破旧...
片刻之后,张德均跨出偏殿,小声道:“衙内,请进吧。”
李延庆抖了抖青色官袍,跟随张德均,跨入偏殿。
偏殿狭小,北面略高,上设一榻一案,案上摆放着两沓高高的公文。
郭荣身着白色常服,头戴黑色软翅幞头,坐于案后,见李延庆进殿,目光立刻聚集到这位年轻后生身上,轻声问道:“李延庆?”
李延庆躬身行礼:“臣李延庆,参见陛下。”
这时候,君臣相见并不用行跪拜礼,只需弯腰拱手即可。
级别高些的官员甚至还有座位,能与皇帝坐而论道。
当然李延庆这位从八品上的小官是没这等殊荣的,行礼之后只能立在原地。
行礼的同时,李延庆亦在观察郭荣。
虽是穿越后第一次见郭荣,但李延庆的脑海里,很自然地浮现出郭荣登基前意气风发的模样。
相比李延庆记忆里的郭荣,眼前的郭荣略显沧桑,原本红润饱满的脸庞,也暗淡萎缩了不少。
皇帝,尤其是乱世中的皇帝,绝非一个等闲差事。
郭荣即位还不过三年,外貌看上去却像是苍老了十岁。
“朕与李...”话刚出口,郭荣略觉不妥,改口道:“朕听说你在滁州立下了不少功绩,李重进,倒是有几个好儿子。”
郭荣友善的态度,出乎李延庆的预料。
今日上午,李延庆接到内侍通知,下午郭荣要在偏殿召见自己。
李延庆本以为,就如今父亲李重进与郭荣剑拔弩张的态势,郭荣必不会给自己好脸色。
没想到甫一见面,郭荣竟如此友善。
李延庆稍稍愣了下,旋即回道:“陛下谬赞了,下臣也只是尽分内之职。”
“分内之职...”郭荣用极低的声音念叨了一声,笑着说道:“今日朕召你来,倒也不是为了公务,而是想与你聊聊私事,反正明日你要去见范质,公务就让他与你说好了。”
公务?莫非是与洛阳御史留台有关?郭荣也想对十阿父动手?可他的生父柴守礼正是十阿父的领头者...李延庆一时间有些摸不准郭荣的意图,决定不动声色。
看李延庆一言不发,似乎很紧张的样子,郭荣忍不住笑了笑:
“不必拘谨,当年我与汝父共同效命于先帝帐下,年岁相仿,志趣相同,可谓是情同手足,如今虽因公务繁忙,偶有疏远,这情谊还是在的。”
郭荣是郭威的养子,名义上与李重进是表兄弟,两人当年并无利益之争,又是战友,加之意气相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