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城的天气日渐严寒。
这日午后,董三牙步履维艰地从自家的牙侩铺子里出来,铺子门口正停着一辆奢华的两驾马车。
跟在后头的袁平笑容满面地说道:“董兄这就要走了?我刚在潘楼里定下酒席呢。”
“今日还有事要办。”董三牙心情愉悦地轻轻摆了摆手:“再说了,这些日子里天天在潘楼吃饭,感觉肚子又大了两圈。”
这些天里,董三牙每天都会来董氏牙侩铺视察,袁平的表现让他挑不出一点毛病。
董三牙转过头,语气轻松地问道:“对了,离十日之约还有几日?”
袁平顿了顿,回道:“应该只有两日了。”
“是么。”董三牙感慨道:“日子过得可真快,若无意外,再有两日袁兄就会成为这间铺子的主人了。”
袁平笑着回道:“董兄也马上就是黑云队的主人了。”
“好了,送到这就行了,袁兄请回吧。”董三牙在仆役的搀扶下,奋力地翻上了车,对着车夫吩咐道:“去五丈河边上的那处院子。”
“好嘞,阿郎你坐稳了。”车夫拉了拉灰色的帽檐,声音洪亮又沉稳。
这名车夫名为刘一,五日前找到董氏牙侩铺,操着一口河南口音,声称自己是陈州人,因家中缺少小妹的嫁妆,想要将自己卖个好价钱。
董三牙当场就看上了这名看似憨厚老实的壮汉,用每月一贯的价钱将这刘一雇为车夫。
随着刘一抽动马鞭,暗红色的促榆木车轮辚辚转动。
在袁平的注视下,马车从曹门出了开封城。
而后马车转道向北,缓缓朝着城北十里外的五丈河驶去。
出了城后,董三牙伸手关上车窗,脸色陡然变得严肃,望向跪坐在车角的老仆:“他们是什么时候到的?”
“三更天的时候。”老仆的嗓音有些沙哑。
董三牙又问道:“他们有和你说什么吗?”
“没有。”老仆摇了摇头:“他们只愿意和阿郎谈。”
“是吗。”董三牙叹了口气,面色有些凝重。
董三牙扭头看了眼厚重的车帘,想了想,又叩了叩腿边的木板,木板下传出一阵沉闷的回音。
“那便,和他们好好谈谈。”董三牙说完,无力地靠在了车壁上。
车夫刘一低头驾驭着马车,徐徐驶了接近三刻钟后,马车来到了一处落魄院落的门外。
“阿郎,到了。”
董三牙闻言,掀开腿边的木板,从木板下取出一个不大不小的黑色布包,将其递给老仆。
在老仆和刘一的搀扶下,董三牙下了车,对刘一吩咐道:“你就在车上等着,我去去就回。”
说罢,董三牙就带着老仆朝庄园走去。
走到门口,老仆重重地敲了五下门,木门上簌簌落下一簇灰尘,将老仆呛得不轻。
片刻之后,门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露出一只带有凶光的倒三角小眼睛。
眼珠转了两圈,见到了老仆身后的董三牙。
很快门开了,露出一名低矮中年男子的身影。
中年男子身着褐色麻衣,头发散乱,黑脸虬髯,露出两排错乱的黄牙:“原来是董三牙啊,进来吧。”
老仆闪身而入,董三牙用力挤了进去,中年男子又打量了一眼门外的马车,以及靠坐在车上的高壮车夫,微不可闻地轻声一笑,反手关上了大门。
在中年男子的带领下,董三牙和老仆走过满是枯草的庭院,进到了院落的左厢房中。
屋子正中摆放着一张老旧的木质方桌,桌边是四把长条矮凳,桌下一锈迹斑斑的铁盆里烧着几条通红的木炭。
“坐下吧。”中年男子坐在了靠北的矮凳上。
见董三牙坐在了自己的对面,中年男子右手食指点了点木桌:“说吧,你在这种冷天里叫我们赶回开封,究竟为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