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及失陷的幽云十六州,李延庆和吴观师徒两人的心情,一时间都有些沉重。
“那石敬瑭确实罪该万死。”李延庆平复了一番心境后问道:“可就老师所言,幽云沦陷,主因难道不是因为石敬瑭不肯救援幽云吗?”
吴观闻言立刻反驳:“卢龙牙军因为上供而缺少粮饷,士气的大幅下降,军员的减少也是不争的事实,这才是幽云陷于契丹的主因。”
“各个节镇上供的钱粮,朝廷不也是拿来组建禁军了吗?若是石敬瑭当时愿意派出禁军驰援幽云,定然能够击败契丹!”
李延庆接着说道:“当今圣上不也正是靠着这支禁军,在高平击溃了伪汉和契丹吗?甚至还是在大部分侍卫亲军临阵逃脱的情况下!”
吴观闻言哑然,低着头坐在马背上默不作声。
当今这支禁军的强大李延庆是知晓的,虽然此时禁军中仍然存在各种各样的弊病,但郭荣曾凭借这支禁军战胜过契丹。
之后的北宋朝也正是依靠这支郭荣留下的禁军,结束了五代十国的乱世。
直到高粱河之战中被赵光义付之一炬前,这支禁军可谓是百战百胜,极少失利。
虽然老师吴观对于削藩之事的独特见解,令李延庆感到耳目一新。
但从后世而来的李延庆,认为国家的统一是必须的,对于吴观反对削藩的观点,李延庆认为是绝对不可取的。
“藩镇的存在固然有它的好处,卢龙军的士兵确实能征善战,客观上遏制了契丹崛起的速度。
但坏处也是极大的,这唐末之后国家的分裂、百姓的流离失所不正是藩镇割据所造成的吗?”见吴观沉默不语,李延庆朗声说道。
“我承认,你所言确实极有道理。”吴观低头思忖片刻后说道:“可世间之事大抵如此,皆要于两难之间做出取舍。”
李延庆闻言也是感慨:“确实如此,做选择总是艰难的,不过当今天子,还有曾经的帝王们,做出的选择皆是削藩。”
两百多年前唐玄宗创建十节度时,面临的恐怕也是同样艰难的抉择,李延庆不由想到。
“是啊,他们都选择的削藩。”吴观叹道:“毕竟他们是帝王,而我之前只是一介布衣,可能所处位置不同,看到的东西确实会不一样吧。”
李延庆闻言笑道:“确实如此,譬如我和老师骑着马走在前头,便能看见远方的风景,而张正在我们后头,就只能看我们的马屁了。”
“哈哈。”吴观被李延庆逗笑了,弥漫在两人间的愁闷气氛顿时烟消云散。
吴观和李延庆转而聊起了自己儿时的乐事,以及官场上一些有意思的趣闻。
此时的宁陵城中,竹奉璘刚刚送魏管事回开封,还向魏管事奉上了厚礼,恳求他替自己在枢相多多美言。
回到了巡检衙门后,竹奉璘进了自己办公的房间,立刻吩咐道:“写一份文书,就说蒋达带着他那队人当了逃兵,今日我就要递给府衙。”
然而房间内却无人回应,竹奉璘环视四周,这才反应过来,宋账房已于昨日被蒋达一刀带走了。
宋账房不仅仅是竹家的账房先生,还因为字写得好,负责为竹奉璘书写官场上的往来文书。
“蒋达这畜生!跑了也就算了,还给我带来这么大的麻烦!”竹奉璘咬牙切齿地怒骂道。
竹奉璘被逼无奈,只得自己磨墨展纸,边磨墨竹奉璘还边用帕子擦着鼻子,昨日淋了雨,竹奉璘身体有些着凉。
提起细毫刚刚写了两个字,竹奉璘看着自己狗爬一样的字迹,气得将笔一扔,拂袖而去。
怒气冲冲地回了自家府上,竹奉璘感觉头疼欲裂,干脆脱了外衣躺到了床上,吩咐丫鬟午时再叫醒自己。
本来还计划去军营伪造一番蒋达等人逃跑的证据,然后再带着抚恤的钱财去一趟宋账房的家里,竹奉璘此刻却已是什么都不想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