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城南皇庄灯火通明,在皇帝郭荣驻跸此处期间,随行的朝中大臣大多也会住在此处。
李谷托起茶碗,轻轻抿了一口:“齐物(王溥的字)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王溥在当朝三位宰相中排第三,年龄上也最小,今年不过才三十二岁,二十五岁中状元,只用了六年时间就当上了宰相。
能升官如此之快,是因为王溥刚入官场,就在郭威麾下为官的缘故,是郭威的从龙功臣。
在这个时代,正确地站队,远比才华更重要。
王溥身形修长,肤色白皙,五官棱角分明,下颌的短须明显精心修剪过,显得十分干练。
此时王溥身着白色燕服,坐在李谷的左手边,明亮的双眼中却透漏着丝丝愁闷,拿起茶碗,未喝又放下,说道:
“我家去往淮南的十条船,前几天在汴河上失了踪迹,船上几十人也是杳无音信。”
李谷闻言,摸了摸自己的长须,缓缓说道:
“不满你说,我家也有二十条船在汴河上消失了,在宋城的时候还有消息,之后就再无音信了,到如今已有四五天了。”
“那么问题就出在宋城到开封这段路上?”王溥望向李谷。
李谷又喝了一口茶后,接着说道:“开封边上是没人敢做这种事的,问题只可能出在宋州,我已遣人去问宋州的窦侃了,明天应该就有消息。”
“不会是魏仁浦吧?”王溥脸上的担忧之色更甚,既然是在宋州出事,王溥很快就猜到了事情的大概面貌。
“哼,还能是谁?”提到魏仁浦,李谷气得浑身哆嗦,凸起的大肚子也跟着一抖一抖的。
在朝堂上受魏仁浦的气也就罢了,毕竟没有什么实际损失,他身后有陛下撑腰,这种气受了也就受了。
但这次粮船被截,令李谷损失惨重,粮食倒是其次,二十条船和人手的损失,才是大头,令李谷多年苦心经营的商队元气大伤。
李谷这几天好不容易才压下的怒气,又膨胀了起来。
“消消气,消消气,为那个魏仁浦如此生气,不值当。”
王溥本来是来李谷这诉诉苦的,自昨天得到自家粮船失踪的消息,王溥在家里受了他爹一顿好骂。
王溥的父亲是小吏出身,从前并不富裕,对于钱财极其看重,而王溥年少得志,对于这些身外之物是不甚在意的。
正好郭荣要出城避暑,王溥跟着出了城,来到城南皇庄,逃离了父亲的责骂,这才如释重负。
李谷一口喝完剩下的茶水,将茶碗重重摔在桌上,狠狠地说道:“早晚要让魏仁浦好看!”
不过李谷也就只敢说说狠话而已,他和王溥家的商队,一路靠着宰相的旗号,一文钱的税都没缴。
这种事情是上不得台面的,更是当今皇帝郭荣极为痛恨的事情,当年郭荣年轻时曾作为一名行商走南闯北,被高额过路税盘剥得很惨,如今当了皇帝,却最是见不得逃税之人了。
说出去李谷和王溥理亏在先,若是魏仁浦办事滴水不漏,只截了他们两家的船,那他们就只能吃这个闷亏了。
在皇庄的另一个房间中,风尘仆仆的翟守珣终于见到了李重进。
皇庄被殿前司士兵严密守护,翟守珣通过层层检查,才得以进入皇庄之中。
“见到三郎了吗,他怎么样了?”还没坐定,李重进就焦急地问道。
翟守珣淡定地笑了笑,回道:“见到了,姐夫莫着急,容我一件事一件事地说。”
翟守珣先是拿出吴观和李延庆的信,递给了李重进。
李重进迫不及待地拆开李延庆的信,看到自己的三儿对自己的问候和关切,李重进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大儿子李延顺虽然勇武过人,但李重进知道,很快就不再是武人的时代了,朝廷不断收紧给武将的特权,光凭勇武,以后是撑不起李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