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怀揣着事情,桓儇自然不会在久留于此。可就在翻身上马的时候,余光忽然瞥见了老妪身旁,另一名年岁稍小的孩童。
那孩童脸色苍白,目中却泛着赤色。破损衣服下的皮肤更是能看见大片水泡。桓儇心下一惊,犹豫片刻伸手贴上了孩童的额头。入手唯有一片滚烫,自她目中泛起一片冷厉。
桓儇下意识地收手翻身上马,睇目四周却见不断有流民朝这里跑过来。
见状不妙,老妪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催促道:“郎君快走。”
老妪不知道如何驱马,只是奋力扬起一巴掌拍在马臀上。瞅着马匹载着桓儇远去,老妪眼中泛起笑意。
骏马狂奔了几里才停下。头顶烈日灼灼可桓儇却觉得寒冷无比。调转马头望向自己刚才的位置。那名孩童瞪大了眼睛看着前方,眼中写满了茫然无措,似乎是不知道自己会遇见什么样的危机。
在桓儇的视线里,那孩童被蜂拥而上的人撞倒在地。呼喊声很快被淹没在人群的吼叫声中,他好几次想要从人群中爬出来,最终又被拽了回去,再也没能站起来。
她催马前行,直到人声皆远才勒马。闭目此前所见惨景萦绕于眼前,挥之不去。她手紧紧拽着缰绳,禁不住扬唇喟叹。
忆及在洛阳水患时见过的恐怖景象,桓儇敛眸。再度睁眸时,已然恢复了以往的沉稳和冷静。
桓儇不再停留,催马往华阴县奔去。眼下骤雨虽止,可带来的影响甚广。路上遇见的祖孙三人本是萍水相逢,却愿意舍身救她。哪怕已经知道他们的命运无法逆转,但是华州数万百姓的命运还系于手中。为了这点,她也得赶到华阴。
还未奔上几里路,刚好遇见前来寻她的翟长孙。
虽然疑惑翟长孙为何能认出她,桓儇面色不改,淡淡道:“翟刺史。”
“大殿下,华阴大疫。还请您随微臣返回刺史府歇息。”翟长孙对着桓儇拱手道。
“看来华阴的疫情远比本宫想象中严重。”
话止翟长孙面上闪过一丝忧虑。早年前他在与高句丽交战时,敌方以尸堆做京观,也曾见过疫病。可那时的疫病已经是得到控制,而且人烟稀少,并没有大规模爆发。可现在这个情况不一样,水患之后的大疫,想要控制住历来都是非常难。
按制各州设医博士一人,助教一人,医学生不过十余人。根本就无法应对来势汹汹的病疫,更何况流寇滋生下,州府哪有空去控制和救助百姓。
眼见桓儇打定主意要去华阴,翟长孙只好道:“大殿下,华阴已是无人之地。臣已经派人把守,还请您看在裴中书对您的挂念上,爱惜自己。”
听得裴重熙的名字,桓儇垂首抚着马鬃。
“那便去骑官军大营吧。”桓儇神色疏漠地说完,夹紧马肚往骑官军大营的方向奔去。沿途随处可见白骨袒露,觅食的飞禽盘旋在被荒草覆没的尸体上,时不时发出几声怪叫。无人收敛的尸骸最终成了鸟兽果腹之物。
一路疾驰,最终赶在傍晚前抵达了骑官军附近。因着天色渐晚,所以翟长孙建议在驿站歇息一晚,明天再启程赶赴骑官军营。
闻言桓儇皱眉,犹豫一会道了个好字。
好字刚才落下,桓儇便向后栽倒。整个人都重重栽倒在泥泞地面上。
见此情景,翟长孙道了句冒犯。抱起桓儇往驿站奔去,吩咐驿长备好马车。将人扶上马车后,调转马头往华州刺史府奔去。
一到刺史府,翟长孙即刻命长史去请医博士来替桓儇诊脉。
目送医博士进了桓儇暂居的屋内,翟长孙揉揉额头。嘱咐侍女好生看着这,一有情况即刻向他汇报。
回到自己院子里的翟长孙,低头看着案上笔墨。思虑一会,提笔在纸上疾书。不多时搁笔,吹干墨渍。
“把这信急送到长安裴园。”将书信封蜡后翟长孙沉声道。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