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到底是年岁不小,世情也经得多了,宁永寿的情绪只有一刹,眨眼就收拾了起来,啪地合拢折扇,脸色正了些,似真似假地惋惜笑叹:“曼晴小姐是白雪似的人物,倒不会为了朝我打听秘密,把我高高吊起来。”
黎渐川一听便有种直觉,这局游戏定然曾有玩家来过,且不像他最初经历的那些副本一样,曾被抹除痕迹,循环重启,而是和切尔诺贝利差不多,在时间和剧情上一直往前推进。
莫非这就是低端局和高端局的差别之一?
没有太多依据的琢磨着,黎渐川又弯起眼睛,露出一分带着疏离与洒脱的真心笑容:“若宁先生遇到会将你高高吊起的人,那曼晴劝你,还是离得远远的为好。”
“无论是朋友还是夫妻,真心总要真心换。”
“用手段打听秘密倒不可怕,可怕的是戏耍人情,不择手段。更何况,宁先生又有什么秘密能需要我来打听,取材入书的?”
提起真心,宁永寿不禁露出几分尴尬之色,讪笑道:“曼晴小姐的良言,宁某受教了。说起秘密,我这人实在是没有秘密,我二哥便常说我这人没有神秘性,一眼就让人瞧个通通透透的。”
“那些来吊着打听的,上海的舞女,钱塘的戏子,县城路过的大家小姐,想听的总不能是宁某几岁尿床的糗事吧。”
“不明白,想不明白。”
宁永寿满脸不作假的诧异困惑,阵阵咋舌。
其实黎渐川也认为宁永寿身上必有秘密,他说的那些人也极可能是来试探的玩家,但按黎渐川自己的观察,宁永寿这秘密应当是他自己都不太清楚,或没意识到的,就像所谓的假死凶案一样,单纯去问只怕是问不出,还要一步步从副本未显的剧情以及镇子上的蛛丝马迹来看才行。
谈话时间已经不短,总在门前立着也不像样,黎渐川正要谢客,三楼的木质楼梯却忽然传来一阵嘎吱轻响,伴着轻快又稳重的脚步声。
一道瘦高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自阴影里走上来。
这是个约莫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穿淡青绸袍,戴一顶轻薄的礼帽,提着一摞被油纸包好的书,鼻梁也细长,驼峰上架着一副玳瑁眼镜,清朗温润的书卷气很浓,乍一看便是一位儒雅君子。
“是学智呀。”
宁永寿的话音率先响起,他明显认识此人,语气称得上熟络友好:“这么晚才回来?”
“宁老板,曼晴。”
被喊作学智的人走过来,微笑着道:“去了书斋,一看古籍就入了迷,忘记时间,出来时又赶上镇上落小雨,就只能边躲边走,迟一些了。”
长袍与帽子确实都有些湿痕,遇雨这话应该不假。只是这人必定不单单是只去过书斋,旁人五感普通,或许闻不出来,但黎渐川在这人到了近处的瞬间,便隐约嗅到了他身上飘来的脂粉香气。
不浓,极淡,甚至被雨气完全压了下去,可也必然曾是切近地接触过的。花楼里的胭脂水粉没有这样素净,但又不像是王曼晴梳妆台上那些昂贵的味道。
在做侦探方面,黎渐川也算是老手了,任何一个值得注意的人物,任何一点值得注意的细节,他都不会轻易放过。
“学智倒是即便来给姊妹探病,也都不忘用功。”
宁永寿颇有些酸溜溜地道。
黎渐川闻言心中一动。
探病。
看来这位学智大概率也是来看四姨太的,怪不得他称呼王曼晴为曼晴,显得过于亲近,两人估计也是熟识。
学智一副羞惭表情,摇头摆手,旋即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样,朝宁永寿道:“宁老板,我上楼来时瞧见宁宅的下人在门厅打转,像是来寻你的,问我,我说不知,却不想你在楼上。”
宁永寿闻言,连忙拱手告辞:“家里小事不寻我,定是我二哥又健忘,找不见账本之类了,我得回去看看,学智,曼晴小姐,咱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