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子轻颤着, 声音亦是带了几分颤意。
短短几个字,却耗费了他无数气力。
每说一个字,稍稍使上半点力气, 胸腔都仿若刀绞一样地疼。从里到外都是疼的, 没有一处完好。伤处更是一阵尖锐的刺痛,那痛意仿佛深入了骨髓,一点一点的往里钻。
“起来怎么不披一件衣衫。”强忍着那阵疼,顾祯看着她,温声道,“虽入了夏,然夜间风大,又有些寒气, 当心着凉。”
嗓子里充斥着丝丝的血腥气, 针扎一般的痛楚蔓延开, 叫他面庞上也失了血色。
隐隐带了些苍白。
可他却, 半点也不敢叫懿懿知晓。
担心她知晓了, 疑心他刻意如此,平白在心头添了厌烦。
她不说话,顾祯却只是笑了笑, 仍旧轻声说:“同朕回去好不好?宫侍说你今日饮过酒,可用了醒酒汤了?”
荧荧烛火笼罩着那张俊美清隽的面庞, 眼中盈满柔色,薄唇勾起三分笑。
他既说无碍, 赵懿懿也不再问。
随口关怀几句罢了, 谁又会当真。
谁又会挂在心上。
那笑太过温柔, 她眼前晃了几晃, 微张着唇瓣, 怔怔地看着他。
一时间,竟是没回过神。
院中树丛里传来阵阵蝉鸣,赵懿懿眨眨眼,突然想起来,这儿不是上阳宫,也不是那暂时起居的相思殿。
是在祖宅,是她幼时的院落里。
“陛下来这儿做什么?”骤然清醒过来,赵懿懿半垂着眼睫,又问了一遍。
顾祯指尖轻颤着,将揣着那张花笺的衣袖掩到身后,温声道:“宫侍来报你不见了,朕很担心你。”
“许是妾身走得快,他们没跟上吧。”赵懿懿咬着唇,微微别开眼去,低声道:“不想回去。”顿了一顿,她又道,“陛下自己回去就好了。”
她面颊上仍旧染着些红晕,那酡红的双颊映着白皙胜雪的肤色,分外夺目。
纤长的眼睫掩去眸色,在烛火映照下,投射出一小片细密的阴影。
忽闪忽闪的,好看极了。
顾祯笑着,想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忽而反应过来,又猛地缩了回去。
赵懿懿百无聊赖地攥着衣带,视线飘向窗外零星坠着的几颗果子,又开口赶人:“陛下快走啊,这里是我家。”
果然是饮了酒,神智不大清醒。
换做平日,哪儿会这般说话。
顾祯眸中带了几分笑意,暗自想着,却是温声回道:“已然宵禁了,朕走不脱了。”
宵禁?
赵懿懿撇撇嘴,他是皇帝,宵禁算什么,还不是他一句话、一个令牌的事儿。
凝着她看了会,顾祯忽的起身朝外走:“朕叫人给你熬醒酒汤,喝了再睡。”
赵懿懿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只是脑子里带了些酒后的迷顿,虽没有醉,却是晕乎乎的。趴在窗边看了半晌的璀璨星子,她猛地阖上窗牖,迷迷糊糊地回了内室,又重新躺回了榻上。
这一回却睡不着,只是就着些许月华,怔怔地盯着新换的樱草纹床帐出神。
床帐上悬着的银香囊中塞满干花,此刻正往外散着幽香,那香气缕缕而来,似将整张床榻笼罩着。
自记事以来,她便自个住在这间院子里。
其实幼年时也曾去过几回洛阳,却非长住,不过去个两三个月,又折返回长安。
直至后来祖父官职调动,她随着一道往东京,才是真正留在了洛阳。
赵懿懿躺在榻上兀自出神,眼前突的一暗,一道高大的身影笼了下来,修长有力的大手掀开床帐,将那茜色帐幔挂在一旁金钩上。
“乖些,将醒酒汤用了再睡。”顾祯轻唤了一声,伸手欲将她扶起来。
赵懿懿不大高兴,转了个身朝向里侧,闷声道:“不想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