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病倒了。
他知道自己生的是心病,可无论怎么排解,总是不见好。这一折腾就折腾了大半年,中间又是吃药又是请大夫的,反倒快把好不容易攒下的棺材本给吃空了。
最后,他自个死活不肯吃药了,辛苦了大半辈子,总得给自己的儿子留下点什么。
祁掌柜自知时日不多,便开始着手交代后事。可扭头一看,床边垂泪的柔弱妻子,再低头,还在吃手的四岁儿子,交代的话临到嘴边,又梗在了喉咙口。
他心知他这一走,这个家就要散了。
安氏倒还好,她到底年轻,相貌又端正,平日又最听爹娘的话。过些时日,岳母得到消息,必定过来游说改嫁事宜。
祁掌柜的心里虽发苦,但夫妻二人婚后感情一直不错,此时也说不出什么要安氏替他守寡的话来。
可是……自己的儿子,又该如何安顿?
他的老娘虽还在世,但人偏心得很,望儿落在她的手上,肯定落不着什么好。
祁掌柜心里着急,却又想不出什么稳妥的法子,直到目光忽地落在了墙角的小姑娘身上。
原身那时将将10岁,穿着件发灰的棉衣,低着头,毫无存在感地站在黑暗处。
经过这些年的相处,祁掌柜知道她性子最是老实,人又勤快。只是她一直将安氏奉为自己的救命恩人,安氏再嫁,她极有可能会跟过去。
就算他此时留下遗言,将她强留在祁家,可安氏走了,家中没有做主的大人,她一个干活的丫头,自然也只能跟着望儿一起到他奶奶那讨生活。
届时,他这几分家业还不是都得便宜那两个狼心狗肺的兄弟?
除非……她能把这个家担起来。
祁掌柜眼前一亮,心里当即有了主意。
于是在最后关头,祁掌柜给自己的儿子安排了一桩亲事,而原身就是他指定的儿媳妇,为的就是能让她顺理成章地当家做主。
祁掌柜也是个狠人,死活撑到原身在床边改了口,喊了声爹后,才安心闭了眼。
原身就这么成了祁家的童养媳。
祁掌柜走后,原身便死心塌地地守着这一对孤儿寡母过活。
直到半个月前,她冒着雨在地里干活,结果回来后得了热病。高热迟迟不退,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人就断气了,这才有了顾青青穿越过来这一茬。
顾清清将原身的记忆大致梳理后,心下大定。
说起来,还是她占了便宜。
这里的日子虽清苦了些,但比起末世,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
顾青青睁开双眼,打量周围的环境。
屋子里除了她现在躺的这张床以外,只剩下墙角处一个半旧的木箱子。
从原身的记忆中得知,祁掌柜去世后,家中就基本没有什么进项了。只原身伺候的那几亩地,一年到头还能略微补贴下家用。
可随着祁小少爷的年龄增长,又要读书,又要吃好穿暖,家中的花销是越来越大。后来不知怎的还养出个少爷做派,平日花钱大手大脚,从不心疼。
而祁母也并非什么持家的人,她自嫁人后,一直都由祁掌柜在管账。偏偏她又是个好心的,总要接济些贫苦人。
如此这般,祁掌柜留下来的银两,只撑了一两年便所剩无几了。日子过不下去,只能开始变卖家中的东西,这才落得个家徒四壁的下场。
原身虽着急,但她一个小姑娘,也想不出什么赚钱的法子。只能一得空,便到处找点杂活赚点现钱。
这一干就干了八年,原身独自将这个家撑了下来。
对于原身的所作所为,顾青青不做评价,毕竟千言万语抵不过她一个心甘情愿。
顾青青躺在床上,简单活动了下四肢。
原身先前大病一场,现在身体虚弱得很,一点力都使不上。
顾青青推开身上略透着股潮气的被子,准备坐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