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峡县的夜,安宁而寂静。县令叶守嗣却“啊”地一声从睡梦中惊醒,满身虚汗,面色惊恐。睡在他身旁的叶夫人也被吵醒了,有点搞不清状况,迷迷糊糊道:“老爷,怎么了?”
叶守嗣捂着胸口喘气,好半天才意识到那只是一个噩梦。他惊恐地打量着四周熟悉的环境,青纱帐,碧罗床,还有身边的老妻……太好了,自己还好好地活着,梦里的事情并非真实。
“没,没什么,一个噩梦罢了。”叶守嗣魂不守舍地道。
梦里他遇见一条鳞甲尽落的年老白蛟,它盘曲在他的床榻前,巨大的身体比水桶还粗,唯有上半身如蛇一样立起,口吐人言。
那老蛟具体说了什么他已经忘了,但大意倒是记得,似乎是怒斥叶守嗣身为一方父母却不为民造福,做大事而惜身见小利则忘义,眼高手低庸碌无为。连带着江峡百姓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总之一顿痛骂之后,中心思想就是一个,它要于这陵越江里走蛟,水淹江峡县!
然后叶县令便看见老蛟化出百丈真身跃入陵越江中、旋即便是电闪雷鸣,大雨倾盆。刚草草修补好的大堤被它随爪一耙,再次溃决。整个江峡县化作泽国,百姓于洪水中哭喊着被卷走,无数妖魔从江中探头、欢呼着猎杀血食,好一片人间地狱的景象。
叶县令顿时被吓醒了。
他坐在床上发怔,外间守夜的丫鬟已经披衣进来,给自家老爷倒了杯温着的茶。叶守嗣接过,喝了两口,心魂这才算安定下来。
可他还没完全从“原来只是一个梦啊”的庆幸中回过神来,便又陷入了深深的忧愁。出身于修真名门,叶守嗣很清楚自己所处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世界。自十万年前“倾天之役”后,人类与妖族共同执掌这片土地的权柄,便采集天下金英,铸成五座帝城,以镇五方。
五帝城虽将那些嗜杀凶虐的洪荒妖种隔绝于外,却并不意味着内部便完全安全了。不仅是修魔者会刻意捕杀人类,便是正道的修行者,有时候也会误伤凡人;有时更有那些修行途中频频受阻导致神志不清、走火入魔的术师,抱着独死不如拉个垫背的想法,甚至会以一城相殉。
当然后者的情况极其罕见,毕竟不论是何方山川,总是有修真宗派在侧驻守的。镇守五方帝城的也绝非世俗门阀,而是真正的修家名门,或者一方大妖。如果有人真的敢在他们的地盘上作乱,下场一定会很惨烈。
但俗话说得好,狠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那梦中老蛟一身鳞甲零落、其下皮肉也苍老皱缩,看着……倒是很像化龙失败、会发疯作乱的妖修……
“不行!”叶守嗣越想越不对,只觉得这必是有妖托梦,后背之上冷汗涔涔。他扔掉手中茶盏翻身下床,一叠声地叫起来:“备纸笔!备纸笔!老夫要写家信!”
这屋里乱着,外头早有下人点上灯火过来了。叶守嗣这一喊叫,管家叶福便在外头应了,问道:“老爷是要用传信符吗?”
所谓“传信符”,是一样最为常用的法器,一般做两份,一份在寄信者手里,一份在收信人手里。当要用时,寄信者在手中的符纸上写下要传达的字句然后烧掉,字句就会出现在收信者手里的符纸上,高效,快速,缺点只有一个,就是贵。
一式两份的传信符,每套都要三十个银毫。而且还是一次性的消耗品,若非紧急事务,一般是轻易舍不得使用的。
但叶家家大业大,族中几乎不使用普通信纸,但凡有信件,只收传信符。所以叶守嗣一喊着要“写家信”,管家便猜到是要用传信符。
“对,传信符!”天知道那老蛟打算什么时候来水淹江峡县,叶守嗣也不顾老妻追问,趿拉着鞋便往外冲去,直奔书房。兹事体大,眼下最重要的是知会家族,然后看族中怎样处理。不论是出面联系周边宗门施压、还是直接派出剑修斩了蛟龙,都不是叶守嗣这个修真界的边缘人可以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