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王造反之事是在中秋宫宴那天,被赵王与韩王合力击溃,三王拔剑自刎,血溅麟德殿。
舟舟捂着胸口看着倒在血泊之中的三王,手抖得不像话,她与秦萧旼自小关系不亲,但倒底是兄妹,哪里没有情谊,如今他却功败垂成,只变成一具没有灵魂的残破躯体,而这一切,不过是权势之争。
“舟舟。”
谢砚本不在舟舟身旁,却在事发之前将她带入屏风之后,如今却将她双眼蒙住,不教她看。
舟舟一言不发,直到御前内侍安排散宴,陛下被护送回宫为止。
这一切只在一息之间,在三王领兵进殿举剑向皇帝逼宫时,在他还没来得及展现他宏图大志前,彻底泯灭了。
她被谢砚带着出了大殿,今夜注定不眠。
谢砚安排好后便要离去,舟舟抓住他的衣袖,谢砚转身回眸。
她死死抓住他的衣角,声音艰涩。
“……你什么时候回来。”
谢砚微凝的双目一松,他伸手抓住她捏着衣角的手,声音一如往日清朗,却夹杂着散不去的肃杀之气。
“很快,天亮前会回来。”
舟舟缓缓松开手,轻轻嗯了一声,谢砚转身离去,在推门前他动作一顿,背对着她道。
“夫人,来年春分,我与你一同下江南吧。”
舟舟良久,轻轻回他。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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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武帝二十三年,宁王旼谋反,赵王暄平之,同年九月,武帝传位暄,新帝登基,次年改元,年号隆昭。
新帝尊其母萧氏为皇太后,封其姊舟为淮阳长公主,特赐封地淮阳,允其居皇都,不必就藩。
这是秦开国以来第一个拥有封地的公主,要知道往日惯例,也只有皇子才能受封,实乃天大的恩宠。
韩王在新帝登基后,主动就藩,非召不入京,此生大约也不想来京城了。
“他居然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舟舟喃喃,语气不可思议。
那可是唾手可得的天下,真正的天下之主。
谢砚闻妻之言,望向窗外飞雪,今年雪花飞六出,定是先兆丰年。
“韩王心向陶公,此生所愿也不过山林之间,凡俗之事非他所愿,他……”
舟舟疑惑的看向他,“他怎么了?”
谢砚回首浅笑,“他离去前曾言,此间红尘诸事了,万般皆由心。”
舟舟闻言半晌未语。
“我这父皇,生了三个儿子,最看好的恰好最看不上他。”
谢砚诧异回眸。
舟舟看他表情,忍俊不禁。
“小时候我与他最亲,他时常被父皇考校,皆能对答如流,我小时候很羡慕,问他为什么都懂,他那时候说,世间诸多道理规则书中都有,他不过想早日立足世间,才可万事由心,百般自由。”
“我那时候说,世上能万事由心的,只有皇帝才行。”
舟舟轻轻道,“可他说,皇帝才是世上最不由心的。”
她轻笑,“那时候我大概就知道,他不喜欢这个地方,哪怕他千般温柔万般和善,可一但心中有决定,就无人能改。”
只是没想到,幼时之言,时至今日,他们皆不再年幼,可只有他依然初心不改。
何等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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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生,舟舟陪谢砚走完了整整六十载光阴,谢砚离去前,舟舟问他。
“你这一生,可还有遗憾。”
谢砚的气息渐渐消弱,听到她的声音,他用力睁开微瞌的双眸,声音微弱。
她苍老的手抚过他灰白却梳的整齐的髻发。
“此生,多谢作陪,砚……没有遗憾……”
舟舟一顿,缓缓低头。
谢砚的气息彻底淡了,他的灵魂在渐渐消散,透过窗杦的光,如点点星光闪烁,那细碎的光围绕她转了一圈后,往外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