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多少年没谈过话。这么个时候,这么个地方,突然间说起以后,一时间只有怔怔,想自己,想以后。
“灵堂……你过来了现在灵堂有人守着吗?”一句话说完空气里又是一阵沉默,李莹莹找话地问了一句。
“囡囡在,”农村里讲究习俗,停灵的晚上必须守人,李成功不信这个,但其他人信,他妈最后的这个晚上,他压根就没心思就着这么个细节和人吵,该怎样就怎样。
“囡囡还没睡?”李莹莹惊讶了句,想到之前家里闹腾的谁养囡囡,面对着李成功她张了张嘴,嘴里的话好似噎住般堵在喉口。想了想,她翻了一桶面泡了,让李成功带给囡囡:“小孩子饿得快,这桶给她。”一句话说出口好似带出个引子,接下来的话通顺多了:“她一个小孩也不会照顾自己,我找条毯子你带过去,你自己也盖一条,晚上小心感冒。”
话落又是沉默,看李成功那嫌烦的表情,有一句话绕在心头很久李莹莹还是开了口:“阿成,对囡囡好一点。”
李成功撇了撇嘴,面对着表姐的话,他的表情很奇异,那种不愿愤怒与感谢怀念杂在一起,将他的表情涂抹成斑斓的小丑样。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小丑,骑着独轮车在钢丝线上滑稽地表演着,然后这一天线断了车翻了,名为李成功的马戏团关了门。
李成功并不讨厌她这个表姐,他觉得她懦弱胆小,但他也承认李莹莹是个很好的人,无论外人如何讲无论他闯什么祸,对他是如一的态度。
当这种如一同样出现在囡囡身上时,一时间的触动令李成功觉得有些自愧。他大概真的是个很混账的小混混,他自我嫌弃地想,对囡囡唯一的印象就是鸠占鹊巢的阴沉鬼。他讨厌那小孩。
李莹莹的话还是有了用,李成功回灵堂的时候带来了一桶面和两条毯子。对着阴沉鬼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用脚勾了条凳子将面和毯子一放,他自己裹了条毯子回了座位。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一声“谢谢”,很轻很轻,飘缥缈渺的和门外的话语声一般不真切,李成功抬头,坐对面的小孩已经自己披上了毯子吃起来。礼貌得让人不知所措,李成功无声地“啧”了一嘴,没回应。
天蒙蒙亮的时候灵车就来了,他们约的是早车,几家亲戚披麻戴孝囫囵地坐满了一车,李成功和囡囡就坐在第一排。
殡仪馆在市西郊,那里近山区,从铜官镇出发得近一个小时。小孩子到底经不住熬夜,车上阴沉鬼就开始晃头,第一次磕到李成功手臂的时候她轻轻地道声对不起,再一次又一次,终是没熬住眯了眼,一开始还靠着车背,车子一震一震最后滑向了李成功,这次他没推。到底是小孩,李成功想着,纵容了一次。反正以后不会见了,就算是讨厌鬼,容忍一次也无妨。
下车的时候很安静,最后的送别,亲戚间无论关系远近脸上都增了伤感。阴沉鬼也很安静,醒来的时候诧异了一下礼礼貌貌的一声谢就规矩地跟在大人们身后,李成功还是不想说话,鼻孔里出气的一声“嗯”,算是回应,他走在了最前边。
殡仪馆里有一套流程,追悼告别,遗体火化,一个比一个肃穆。看着那高温的红蓝火焰将他母亲席卷最后化成灰飞,李成功面无表情地站着,对周围的一切好似苍白的失了感觉。
也不知是谁失控的一声哭拗,陆续地周边响起了窸窸窣窣的泣声。李成功依旧无泪,流不出泪来,心里是钝的,昨日的真实感早已消散了个干净,如今反倒觉得自己像在戏里,演着木偶般的戏,出了戏外,却知道母亲真的没有了。
离开铜官镇前在家最后的一个晚上,李成功还是哭了一顿,将之前所攒的泪全还了出来。
他就这么躺在自个儿的床上,盯着顶上被霉渍染得泛黄的天花板,无声地流着泪,一串串根本止不住,眼角是热的,心里是冷的。母亲没了,真的再也见不到了,屋子里很空,空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