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道适中,不疾不徐,这敲门声竟也能显得彬彬有礼。
大厅内瞬间安静,唯有火苗的轻微跃动声,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十四名信徒齐齐将目光投向发霉的木质大门,一张张病白的面孔上,方才极端的扭曲喜色已然消失不见。
他们面无表情,他们毫无血色,他们的目光阴冷如冰,警惕而危险。
雨季、复苏节的团聚夜晚、远离城市的偏僻房屋。这种种标签叠加,几乎断绝了任何一个正常人来到此地的可能性,响起的敲门声就如午夜的烈阳般不合时宜。
除非是迷路,但主路据此并不遥远,羊肠小道也未被时间抹平。
咚—咚—咚。
或许是见无人应门,门外的迷途之人再次礼貌叩响门扉。他甚至没有尝试推一下门,仿佛是确信里面必然有人。
想必来者拥有极高的修养——主人在家,无论门开合与否,敲门都是必须的礼数。
“推门,进来。”
刚才那位“献血”的信徒沙哑对门口说道,他是领头者,是这十四人中在教内级别最高的信徒。
吱呀……
得到许可,腐烂的木门被推开——荒凉的背景中,敲门的唯有一人。
敲门者是男性,他身材挺拔,有些削瘦,衣着精致得体,贴身的暗红色双排扣西服套装一看就是量身定制,头戴高顶丝绸礼帽,戴黑皮手套,正在收起精美的黑色雨伞;
雕花皮鞋打理的一丝不苟,毫无皱痕,亮得反光。
而这正是可疑之处——这里是城外,此人跋涉而来,又是踏上雨季的泥泞地面,他的皮鞋居然没有沾染任何泥点,连水渍都没有。
背光,密林会的信徒们一时看不清来者的相貌,但从他收伞的姿态和一丝不苟的行礼姿态可以判断——此人或许是上流社会的绅士,一如他彬彬有礼的敲门声。
这样的日子,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这样的身份……
突兀至极。
来者没有擅自踏入大厅的肮脏地面,行礼后他始终得体地站在门口耐心等候。
但他与大厅内的十四道危险目光对视,却毫无惧意,反而显得悠然自得,还有一丝歉意,仿佛是晚宴上迟到的宾客。
或许是见气氛僵硬,场面陷入停滞。来者右手抚胸,微微欠身行贵族礼后,主动对密林会的信徒们说道:
“先生们,复苏节快乐。冒昧来访,抱歉打扰了诸位先生的兴致,只是鄙人有一事相求,有一物想借。时间紧迫,之后鄙人便立刻离去,不再打扰。”
他的嗓音温和而深沉,措辞得体有礼。
大厅内信徒的领头者对上他的目光,虽然看不清面容细节,但却隐隐察觉到——这人的瞳中似乎蕴藏着、遏制着某种别样的情绪,仿佛将要冲破瞳孔的桎梏,化为实质的潮涡。
但14对1,无论此人因何至此,又为何敲门,他都不可能再离开这里了。
在这关键时期,有主动送上门的人口,却之不恭。
领头者沙哑地质问道:“你是谁,你要借什么。”
随后,只见那人轻轻跨入一步,随即油灯映红他花白的鬓角,他嘴角轻轻挑起,苍老的脸庞浮现笑意。
信徒们看清了他的脸,疑惑与错愕同时浮上心头。
“鄙人是齐格·沃尔登伯爵的管家,名为阿莱耶,诸位密林会的先生名义上都在我主家任职,我们也曾有过一面之缘。”
“诸位莫急,鄙人今晚来访并非是交代工作,只是特此来向诸位密林会的先生索求一物——今天是团圆佳节,鄙人想为我家少爷献上一份复苏节贺礼,聊表忠心与祝福。”
“阿莱耶,是你……”领头者沙哑质问道,“你想要什么。”
阿莱耶管家露齿而笑,瞳中的危险弧光再难压抑:
“想借诸位的项上头颅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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