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面前瓷杯倒满了水。
白砚琮端起瓷杯一饮而尽,眉心几不可察地一皱——还是苦。
他放下瓷杯,看向倪柏阳,“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有个条件,我要去见王九南,和他面谈。”顿了顿,又说:“你放心,如果王九南大师身体支撑不了,我也不会勉强。”
倪柏阳思忖片刻,咬牙应下,“好,但是我们立刻就要启程去梁溪。”
因是深夜出发,白砚琮并不打算带多少人,周曜被他留在纵酒园替他主持工作,但赵嵘玖却要求和他同行。
白砚琮捏了捏眉心,略显疲惫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来,“放心,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撑得住。”
赵嵘玖摇头,他不可能放心让白砚琮就这么出发,那檀香扇灵看似弱小,可谁能保证没有个万一?
他不想拿白砚琮的身体去赌这个万一,尽管也能放出一滴精血相护,但总归不如自己亲自跟着放心,他接了白夫人的嘱托,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在离开之前必然要护白砚琮万全。
白砚琮不知其中原委,一旁的倪柏阳却忍不住也跟着劝了一句,“白馆长,若是可以……能否请您的医生到时候替我师父看看。”方才他听人介绍,才知道这个男人竟然是白砚琮的私人医生,能给白三爷当医生,定然手段不俗。
白砚琮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你这算盘倒是打得精。不过他虽然是我的医生,却并非是我所有,到时候他愿意看则看,若是不愿意,谁也别勉强。”
梁溪和明德相隔不远,但到底是两个市,倪柏阳即使再怎么心焦,也不能立刻飞过去,车开上高速后,他才得以收拾心情,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诉白砚琮。
“我脑袋不太灵光,家里人从小就这么说我……”倪柏阳的态度十分坦然,似乎并不因此羞恼,“读书不行,考试不行,什么事都做不好,只喜欢摆弄木头和刻刀。”
白砚琮点了点头,可不是脑袋不太灵光吗,但凡换个倪家人来,大约都想不出跑到纵酒园里砸场子的办法来。
倪柏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高中毕业那年,我没考上大学,家里人原本打算送我出国,可我却因为一次檀香扇展,跑去求我师父收我当徒弟去了。”
王九南怪癖颇多,他的制扇技艺有多高超,脾气就有多坏,要被他认可收为徒弟,倪柏阳自然也是下了一番苦功夫,连他家里人都笑他不自量力,倪柏阳却始终不肯放弃,这些略过不提,等他师父点头,说要带他几年试试看时,倪家人的态度也变了。
白砚琮微微眯了眯眼,想到了什么,“清风扇厂?”
倪柏阳一怔,继而苦笑着点了点头,“倪家祖上也是制扇起家的,只是后来手艺没落了,到我祖父这一代才重新开了扇厂,说是扇厂,更像是木材加工厂,什么木工活儿都做,毕竟没有惊才绝艳的手艺和可观的利益,制扇只能当做一个分支罢了。”
但倪柏阳被王九南收为徒弟,却让倪家人看到了把扇厂重新做大的可能。
他们要求倪柏阳跟在王九南身边潜心学艺,把王九南的手艺转变为清风扇厂的工艺,帮助扇厂改进设计,重新打响“倪家制扇”的牌子。
“可我师父却是最讨厌机器的一个人,他说,机器打磨出的扇子千篇一律,没有灵魂。所以我拜他门下第一年,学的就是认各类老手艺人用的工具,如何把我的手和那些刻刀融为一体。”说到这里,倪柏阳重重叹了口气,一边是抚育他长大的家人,一边是他敬重的师父,两边都有道理,只他一个无所适从。
倪柏阳一直推说自己学艺不精,没给家里扇厂透露过王九南独家的制扇技艺,但一个月前,他母亲找到他,哀求他帮家里一次,说是倪家这次遇上的商业对手出手狠辣,他们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王九南独创设计”的檀香扇上。
白砚琮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你去偷了你师父的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