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人往生之后,会存在于世间万物。
我失去母亲后,反而觉得母亲存在于周遭的一切事物中,会在街头擦肩而过,会在陌生人中突然发现她的身影,这样想着,就慢慢超越了悲痛。
——是枝裕和
银灯从来就明白,思念这种东西,从来就不是如大海般突然翻涌而来,铺天盖地地将你扑倒。
而是在那人离开之后的某一天,你看见了一样东西,它便突然如细丝一般缠绕过来,绵密地刺进身体,锢得你喘不过气。
这个时候,你会怎么做?
在别人面前,总要假装若无其事,表现得不在意。
银灯别过脸,将背影留给霉长老,像是在端详远处的路途,声音很低,“禁术不愧是禁术,这般玄妙。”
他扯着自己的思绪远离,面带笑意,“霉长老能参透这失传已久的禁术,也见得是一位修习天才。”
这般寒暄,霉长老向来是不屑的,奉承讨好的嘴脸见得多了,不论这笑脸背后藏着些什么情绪,他都能看得明明白白。
可……霉长老不解,这位大殿下压抑的情感他从未见过,陌生、深邃,隐秘,如这位殿下夜色般的瞳孔。
更为奇怪的是,就算这笑脸是假的,背后藏着不为人知的情绪,却依旧让他觉得,银灯说出的话语是认真的。
好奇怪,为什么会这样……看不透。
霉长老缓慢地收敛嘴角的笑,瞧见银灯提步往下走的背影,他盯着银灯的衣摆,难得地有些失神,“大殿下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嗯?”银灯回头,“方才长老说什么?”
雨水汇聚而成的溪流顺着长满青苔的石阶梯往下淌,落进石墩子下方的排水渠,淅淅沥沥。
霉长老回过神,目光下垂,停驻在银灯脸上,又若无其事地轻轻转向溅起的水花,沉默了好一会儿,道,“没什么。”
他走下阶梯,弯腰去够银灯手里的雨伞,重新拉起来,“我说,大殿下要牢牢跟着我,莫再突然停下了。”
雾彻底散去,越往前走,视线越发清晰,实际上是不用再这般牵扯,银灯看看要走的道路,又低头看一眼雨伞,正要拒绝,立马就被霉长老看出了意图。
鬼使神差地,霉长老立马抬起空着的手,直接握住了银灯,突然到银灯条件反射地想要逃离,力道大到银灯无法挣脱。
而面前这人对上银灯诧异的眼神时,却只是眼神坚定地看回去,轻声道,“第二领域的路并不好走,大殿下。”
霉长老带着隐隐的压迫,一改之前的散漫,犹如暗处的野兽扑食,“二殿下应还未告诉您星域如今的情况,您不在的这些日子,星域的变化很大,大到殿下无法想象。”
霉长老的眼睛从兜帽下露出来,原本笑意盈盈的双眼如今却像千年蟒蛇修炼成人,摄人心魄,把人的注意力一下子都吸引过去,只看着,便说不出话来。
“大殿下还是牢牢跟着老朽罢。”霉长老的声音轻轻柔柔地,像虫子一样钻进银灯的脑子。
银灯隐约意识到一丝不对劲,但又想不起来哪里不对劲,只感觉自己无比地放松,浑身的器官都隔了一层膜般模糊。
思绪……无法凝聚,脑袋,无法思考,连身体,也无法控制……
“大殿下!”
寒纱的声音猝然传过来,银灯猛然清醒,如溺水之人终于涌上水面,知觉猝然回拢。
他皱起眉,脑中还隐约残留着方才玄妙的感觉,记忆很是清晰,似乎并未不妥,但又好像……哪里都不妥。
“殿下,银灯殿下在这边!”
寒纱的声音自远处传过来,其他人的脚步声也渐渐靠近了。
不管妥不妥,面前这个人都不简单。
银灯木然地站在原地,半天,他才有意识推开霉长老的手,动作自然,力道却强硬,抽出被霉长老禁锢的另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