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君倾早知道老太太已经悔不当初,看着她现在的状态感慨万千,但推开门后,仍然震撼得久久无法平静。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一手臂宽的肖像油画,画上的人他一眼就认出来,和梁玉鸣给他的那张照片上,长得一模一样,只是油画中的人看着更加青春活泼一些。
那是少女时代的白欣,是他难产走了的亲妈。
陆君倾的目光被画中人的笑容吸引,他仰视着颤颤巍巍地走近,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却又收回。
眼眶不知不觉就湿润了,他吸着鼻子闭了闭眼。
油画下面还有一整面照片墙。
从襁褓里的婴儿到扎着蝴蝶结的小女孩,再到亭亭玉立的少女……老式的交卷照片带着明显的年代感,提醒人这是许多年以前的过去。
常年跟带着回忆生活在愧疚里,难怪老太太变成现在这副模样……陆君倾心头无比压抑,大口呼吸着空气往另一边走去。
淡淡的纸墨香味扑面而来,墙边的老式书架上摆满了书,旁边是一张大书桌,在看到书桌边角落里的小木马和婴儿床时,陆君倾终于破防了。
泪水无声溢出眼眶,他缓缓蹲下,抚摸着那只看上去很有些年代感的木马。
这是……他两腿发软,跌坐在地上,怔怔看了好一会,撑着旁边的婴儿床才站起来。
视线转过去,小小的婴儿床上铺盖齐全,被子已经洗的发白,上面还放着一双虎头鞋,一顶毛线帽。
“我外孙应该也有你这么大了……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陆君倾深吸一口气,睫毛颤动,泪水扑簌扑簌滚落。
原来不是随口一说,老太太放不下的不止她过世的女儿,还有那个“素未谋面”的外孙。
他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
“找到了没?”老太太的声音这时从楼下传来。
“找到了,马上下来!”陆君倾擦干眼泪走到书桌前。
桌面上放着一块透明玻璃,下面还压了许多陈年照片,全是老太太老两口年轻时的合照。他一眼看到老太太说的照片,拿了起来。
是张全家福。白边泛着老旧的黄色,应该是至少二十年前的照片。照片上老太太脸色慈祥眼神柔和,另一侧老伴带着眼镜,表情清冷孤傲,白欣在中间挽着两人的胳膊,腼腆微笑着。
陆君倾递给老太太时,手是微微颤抖着的。他把头埋得低低的,泛红的眼睛藏在细碎的刘海下。
老太太没有看他,把照片递到江放跟前,“这一张。”
江放收下照片,沉默着点了点头。陆君倾偷偷瞄着他,想到刚刚那张油画,对他的情绪一下又复杂起来。
难怪老太太对江放的态度格外不同。
老太太终于露出一个明显的笑容,招呼着两人吃菜,自己却一口又一口地喝着杯子里的杨梅酒。
杯子很快见底,倒第二杯酒时陆君倾拦住她,“奶奶,别喝了。”
“君君……我老太婆今天高兴。”
那眼神让陆君倾不忍,正犹豫间,江放从他手中拿过瓶子,给老太太倒了一杯,然后自己也满上。
陆君倾怔怔看着两人碰杯,又看向杯中玫红色的透明液体,皱着眉将一整杯酒倒进嘴里。听说酒解千愁,他喝完擦擦嘴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奶奶,生日快乐!”
“奶奶,祝您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奶奶,您要是愿意,就把我当您的孙子……我会孝敬您对您好……”
两杯下肚,陆君倾眼神逐渐迷离,絮絮叨叨地说着,声音渐渐带起哭腔。江放抬眼,看了他好一会。
老太太第二杯还没喝完已经不胜酒力,菜也没吃几口就倒头趴在了桌子上。陆君倾满脸通红,嘴里颠倒重复着那几句话,继续往嘴里灌酒。
江放拦住他,“行了,别再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