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放的门没有合上,缝隙里橘黄色的光,看上去明亮又温暖,陆君倾擦干眼泪觍着脸进去了。
淡淡的涂料味扑鼻而来,一进门,他便踩到什么东西,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陆君倾抬起脚,看到水泥地面上躺着一把铲子似的东西,他弯腰捡起来,想找个桌子什么的东西放着,抬眼一看,这房间里……
大是很大,但挨墙放着一张床,窗边一张小木桌,然后再没其他家具。四面墙灰扑扑的,还有一块墙灰已经掉了,土黄色的砖头裸露在外。
陆君倾愣住了,刚刚到院子门口时他已经开始诧异,江放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这样直观一对比,他给自己找的那旅馆,比这条件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就放在旁边。”江放坐在床边,朝他抬了抬下巴。
陆君倾按照他的意思把那铲子放在了墙角,那里还躺着一堆类似的东西和一些刷子,边上是他白天见过的那个画箱,几幅已经完成的油画依次立在旁边。
“只能待一晚,天一亮你就离开。” 江放又说道。
这么破败的地方,住下来也谈不上多舒适,可是这种直面的驱赶让陆君倾低落下来,他不太情愿地“哦”了一声。
江放扯下发绳,捋了捋一头长发,两手拉着衣摆将身上的黑色毛衣脱了下来。陆君倾的目光不自觉被他吸引住,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他里面穿着一件白色的棉质t恤,比穿黑色看上去更柔和,微微卷曲的长发凌乱随地搭在脸侧,又多了几分不一样的味道。
“看什么?”他的目光被江放捕获。
陆君倾局促地躲闪了一下,“没什么。”
江放仍在直视着他,目光锐利,陆君倾不自在地吸了吸鼻子,低低地说:“你为什么留长发?”
“因为好看。”江放声音干脆自信。
下一秒,房间里便陷入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了。是江放把灯关掉了,黑暗中传来他清冷的声音:“睡觉吧。”
毫无征兆的拉灯,陆君倾措手不及,但目前寄人篱下,只能听主人家的话。他摸到床边脱掉鞋小心翼翼地躺下,脑子里仍回想着刚刚那个画面。
确实挺好看的。
江放有些颠覆他的认知。在看到江放之前,陆君倾印象中,留长头发的都是不良少年街上的混混。
从小到大黄婧对他管教苛严,他从没接触过这类人,长到十八岁也没有去过网吧,更没有夜不归宿的经历。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睡在外面。
床很宽,他挨着边沿,和江放完全没有肢体接触。
但一想到身边还躺着一个人,又紧张不已,心跳不自觉加速。
陆君倾不敢扭头去看江放,在黑暗中眨巴着眼睛,渐渐泪水盈满了眼眶。
三天前,2月14日,他的十八岁生日,法律意义上成年。
明明前一天的他和这天的他并没什么不同,但仿佛在梁玉鸣眼里,这天他就已经一夜之间长大成人,可以勇敢独立面对一切。
“君倾,这件事你可能难以接受,但是爸爸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
“你不是我亲生的,陆叔叔才是你亲爸,你应该姓陆。”
陆君倾错愕地望着梁玉鸣,那瞬间好像有道惊雷滚滚劈下,让他整个世界崩塌。
他从小没有妈妈,是梁玉鸣既当爹又当妈把他拉扯大。
幼儿时期的录像里,给他泡奶粉的是梁玉鸣,给他换尿布的是梁玉鸣,陪他学走路的还是梁玉鸣。他咿呀学语,第一声叫的便是爸爸。
三岁大的时候,为了给他一个完整的家,梁玉鸣跟黄婧结婚了。
一开始黄婧对他还算不错,在自己的孩子出生后,对他渐渐就不再像从前。但不管受了什么委屈,陆君倾从不抱怨。因为他还有个爸爸,他爸爸对他那么好。
他加班再晚也会跟他说晚安,好不容易休息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