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杭坐在金丝楠木所雕刻的椅子上,他一身杀伐决断的气息逼得徐氏说话都不敢大声,可她还是为了自己的儿子,用尽力气地去哀求。
直到晏杭眸子颜色逐渐深沉,他看起来似不太舒服。
男人声音低沉,捏了捏眉心:“你说什么?我曾很喜欢四丫头?舅母,你说的四丫头是谁?”
他自打从关外回来之后,许多事都记不清了,却庆幸自己对于京城的人都记得,心里琢磨了一番,感觉到自己大约只是记不清楚生活中的一些琐事,但认识的人却都记得。
徐氏干脆豁出去了:“将军,您受了伤,什么人都没有忘掉,却忘记了书月,你幼时在我们卢家养病,那时候她只是个不起眼的庶女,你却处处维护她,你写信让人从京城买许多珍贵的东西,都送到她房中,你教她写字画画,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女儿稍微欺负她一回,你便看不下去,非得拿出什么礼仪孝道逼着你舅父责罚她们,只为给四丫头报仇!她有一次落水,你以为是三丫头害的,甚至把刀都架在三丫头脖子上了!四丫头高烧不退,你在旁边守了整整一夜,眼睛都不敢合上……明明你的二表妹三表妹也都是多么漂亮聪慧的姑娘,你看都不看一眼,名字都能记错,你偏偏只喜欢卢书月!”
说到这,徐氏都气笑了:“可你喜欢她?怎的没娶了她?你忘了她,娶了旁人!到如今,你干脆对我们卢家人见死不救!你不是痴情的很吗?你不是非她不娶吗?怎么你这般狠心!这般冷血啊!”
晏杭脑子里模模糊糊的阴影乱窜,在那个无形的黑洞之中冷风呼呼地吹,他努力去想,却发现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是头在那一瞬间疼得他几乎都要坐不稳,呼吸也急促起来。
徐氏恨恨地看着他,屋外脚步声凌乱,侯夫人还未进来便怒斥道:“混账!徐氏!你这是要害我儿!若他有个三长两短,我必定要你好看!”
卢向晚得了消息便从郊外赶回来,却不想徐氏那个糊涂到顶的东西还是在杭儿面前把那些话说了出来!
母亲与舅母是如何纠葛的,晏杭都已经听不清看不清了,他脑海中乱哄哄的,似有几百个人同时在讲话,有无数个影子缠绕着。
而徐氏干脆破罐子破摔:“她为你求的香囊,是她从山底下一步步跪着爬到山顶的寺庙才求来的!晏大将军,我求你看在四丫头的份上,救救少云吧!”
卢向晚再也忍不住,一巴掌打到了徐氏的脸上,呵斥她闭嘴!
而晏杭颤抖着手,从自己的袖袋里摸到那枚被他摩挲过千万次的香囊,他神思恍惚,头疼得汗珠顺着额头往下滚,唇色都发白了。
心脏宛如被割裂,在瞧见香囊的一刹那,他仿佛听到了无数模糊又带了空灵的声音。
“晏杭哥哥!晏杭哥哥!”
“晏杭哥哥,你怎么来了?”
“晏杭哥哥,我好害怕……”
“晏杭哥哥,你吃不吃糕点?我新做的……”
“晏杭哥哥,你不许骗我……”
……
“晏杭哥哥,你几时才能回来?”
少女的声音时而急切时而娇羞时而带着伤感,反反复复交织在一起,晏杭头晕目眩,太阳穴处的疤痕一跳一跳地疼。
徐氏在与侯夫人争执之时,他从椅子上轰然倒在了地上!整个都还在抽搐!
这下子徐氏吓坏了,她当真没有想过事情会这般严重,而侯夫人咬牙切齿地说:“来人,快喊大夫!把徐慧娘给我关押起来,将军好不了我必定要她的命!”
晏杭此番受了大刺激,头疼到接连呕吐,人不住地颤抖,意识朦胧之时,他竟落了泪,求道:“母亲,她是谁?我忘了她?她是谁?!”
侯夫人也心疼地泪水直流,司马寒跪在地上,直恨不得自己代替主子受这份苦楚!
最终,侯夫人决定干脆和盘托出,告诉晏杭全部的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