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雁飞高,孤魂照惊影。
打更人已经走过了三更的灯火,黑色的天幕中浅浅挂着一盏弦月,风中只有夜雀扑飞过的声音,一队兵甲带着箭矢长剑,静悄悄的穿过京都大街,七拐八转地来到一座高门大府前面。
为首的是一个阴戾沉默的中年男人,他的右眼处被一道三指长的刀疤划成了两片,苍鹰般的夜眼中充满了血腥与戾气,府门口都灯笼照亮了他的刀上的柄纹。
“杀。”他抬头,重重地说出一个字,沉重得打破了夜色中都寂静。
手握长剑的兵甲冲上去,撞开了府邸的大门。不过一刻,府中的空气中充斥着血液的腥甜,前厅,厨院,下人房中,尸横遍野,逃命声厮杀声不断充斥着黑夜,仿佛吃人的血口笼罩在昭宁侯府上空。
南居的耳房中,被噩梦惊醒的昭宁侯府小女儿半夜惊醒。“谭嬷嬷,我要喝水。”
小丫头掀开床帐,无人应答。再叫了两声陪夜的嬷嬷也无人应答,小姑娘只得自己起来喝水。
她点上了桌上的蜡烛,瘦弱的小手刚刚倒了一盏清水,杯唇相贴之时,刷的一声,带着黑鹰标记的箭矢划破窗菱。
“啊——”惊叫的正是昭宁侯府谢家的唯一女儿,谢意疆。
她的瞳孔一下放大,眼中的恐慌清晰可见。
前一天她和父亲才从千里之外的青州赶会京城,父亲是青州大营的主帅,保卫大盛的疆土抵御着西南的古襄人。此时才是九月,京中却早早的下旨让咸宁侯谢平山回京述职。
下一秒,谢意疆的耳边又擦飞过两只羽箭。她躲避着飞来的箭矢,转回窗前的梳妆台处,摸到铜镜后墙面的凹凸处使劲一按,床后的墙面出现一条暗道。
谢意疆小心的从暗道中出去,躲避着外面的军队,飞身上了屋顶,她心里很着急,她要马上找到爹爹。
侯府中的下人,奴仆,甚至喂马的马奴都被抓到演武场上的空地中,士兵拿着刀剑指向他们。
谢意疆微微探出身体,看到父亲谢平山也被抓了过来。
虽说是九月的高秋之节,父亲却得身穿冬袄,半夜的秋风吹过却带有萧瑟之意。谢意疆知道,父亲长年征战,为大盛平定西南,身体早就不堪一击。
领头的男人望着昭宁侯,阴冷的面上扯出一丝笑意,“谢侯爷,半年前的仓恒川一战中,你抗旨不撤退,以至于青州军阵亡六千人,惨死山中。后有你青州营中副将暗中禀告今上,说你勾结戎狄,以仓恒川一战六千军士性命换戎狄的支持,此为一罪。今有人弹劾你在青州私养亲兵,意图谋反,此为二罪。”
随后一个内宦低着头拿着一卷圣旨出来,恭敬的递给为首的男人。男人是京都大营的都尉周悬,他伸手接过圣旨,然后转向昭宁侯,说“谢侯爷,下官带着陛下的圣旨来,陛下仁德,念在侯爷您为大盛鞍前马后征战南北的功劳上,收监诏狱,等待大理寺候审。”
“他还是不打算放过我吗?”谢侯爷说。他此次回京,本就打算交出兵权,新皇初立,他又手握重劝,何况当年的夺嫡之争他和新帝生出了一些嫌隙。
“侯爷说笑了,侯爷犯下如此错事,陛下力排众议,准许侯爷留下性命,凡事待大理寺查审后再做定夺。叛国和欺君都是死罪,如若侯爷负隅顽抗,这侯府上下的人命都要先走上黄泉路。”
刀疤脸身后的宦官低声一笑,继续说道“侯爷说笑了,陛下能够登大宝,不也是归功于侯爷在后面推波助澜吗,侯爷之高功,陛下会记在心中。侯爷只需等候,待大理寺查清事实,确立谋逆和叛国的罪名。他日身死,纵使侯爷被世人唾骂百年,这份为君不悔的衷心,也能惠及远在青州北境的昭宁军。”
“无耻庶子!”谢侯爷气极。
躲在屋顶上谢意疆脑中满是疑惑,爹爹什么时候与夺嫡之争有关联,爹爹参与了什么,又为什么要被诬陷通敌叛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