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不吃掉自己的孩子,孩子也不能保证不吃掉自己的父母。
所以,亲缘关系似乎与寻常人没有什么不同,深深浅浅,真真假假,端的废神废力。
远山被暮色所覆盖,薄薄的一层淡金色,染得云霞似真似幻,崔漾靠在躺椅里看着,人心易变,白驹苍狗,日月万年永存,人处在其中,不过沧海一栗,终有一日会成为过往烟尘。
月辉下那仙子一般的姑娘阖眼躺着,像瓷器,也像画卷,叫人不敢呼吸,也不敢高语,柳媪小声道,“先前并不完全是担心姑娘夺了女儿的机会才瞒着的姑娘的,实则婶子看得出来,小陆中意姑娘,小陆确实是难得的好男子——”
她说到这里,见女子看过来,以为她不信,急道,“老妇也看出来了,寻常人哪里懂什么律令什么官府的,姑娘就不是普通人,可小陆真不错,别看他这样上有瘫痪中风的长辈,下有两个弟妹要照顾,村子里还是有很多姑娘中意他的,几月前还有先生从商丘来,要请他回去做事,因着家里是这样,他也推拒了。”
崔漾握着长弓的手微顿,“是什么样的先生?”
柳媪见她给了反应,高兴得不得了,一时也忘记了担忧,“书院里的先生,听说那可是个大书院,是三大学宫之一,这样学宫里的老师,千里迢迢来咱们陆家村请他,可了不得。”
商丘只有一家学宫可称之为三大学宫之一,谢家的北麓书院,文武试上,她曾与学宫山长谢勉对弈过,另有勋贵弟子谢勉,曾随她北上兵战,在训练水师这一块上,颇有心得。
与江淮谢家同族同门。
柳媪说了一些那先生的模样长相,并非谢勉,只她从未去过北麓书院,便是看过里面先生的名录,也对不上样貌。
崔漾又问道,“陆言允什么时候回的村。”
柳媪算了算时间,“得有一年了,他阿娘下地摔了,从那以后起不了身,年纪大了,也受不住奔波,是这小小的村子困着小陆了。”
一年,算一算一年前她在商丘。
青年眉眼清俊,一身素服,被几名官宦子弟压着,后来她去商丘郡府,留了一封大农令的印信。
几家公子断了后半生,又畏惧陆言允背后的靠山不得发作,定也旁敲侧击问询过陆言允。
那日她坐在楼宇的屋顶,着的是女装。
倘若那州府官员有心,或者谢勉有心,与陆言允对一对相互知道的消息,猜出她的身份不难。
但她落江以后,随江流漂泊数十里,遇到分流的河道,趴在浮木上顺江漂流,在东屏山布局也是因势利导,顺势而为,此事陆言允绝无法预测……
也许谢家、或是什么旁的人已经找到她,所以寻到陆言允这一枚棋子,好叫她失去戒心?
若是要杀她,不会现在也不动手。
吃食药物也并无不妥。
崔漾看向里屋,自有了这张弓后,那榻侧放着的石子便被收走了。
崔漾压了压眉心,眼下陆言允不在,辨不出他和北麓书院千丝万缕的关系,阖了眼休息。
柳媪给她倒了碗茶,崔漾道了谢,温声问,“村子里有什么人喜欢和陆言允来往么?”
柳媪一听便笑了,“这您可就误会小陆了,村子里的姑娘胆子大的,拦着他就要说亲,小陆说家里的情况,不敢拖累姑娘,实则哪个想嫁他的会不知道他家的情况啊。”
“姑娘您仙子一般的人物,按理去宫里做个皇贵妃肯定也是够格的,但姑娘嫁人,可不能光看有无权有无地位呀,小陆知根知底,重情义,你嫁给他,肯定不会亏!”
其余人也上前插话,多是夸陆言允的,“小陆这孩子,看着温温和和话不多,沉稳有些距离的样子,那都是书读多了,书卷气重,但其实人很热心肠,我家里有什么地方漏雨了,都请他帮忙修。”
崔漾问的并不是这些事,却也知问不出什么,便不再